【人民報消息】俺們拿了單位發的幾百塊錢補貼,七點正就來到了現場。 進門的時候隊伍長得象二十年前買香腸的,全體觀衆都得有組織有紀律的通過那三個金屬探測門,安檢的傢伙還收走了所有人的——打火機。收這玩藝兒想防什麼大家心裏明白吧! 找到分配的坐位,屁股下面墊着晚會發的雨衣,耳聽導演在臺上直着嗓子叫喚:「大家鼓起勁來,一定要把北京的觀衆壓倒!」然後就起勁的教三千現場觀衆「舉右手,舉左手,轉圈,出手」一套動作,讓大夥在開場的時候配合歌舞節目氣氛,務必用更大分貝震住北京演播廳的八百位現場老兄。 「手做酸了的,請雙手過頭鼓掌!」導演發現三分之一的人由於兩膀痠痛,已經在站着發楞,十分體貼的補充道。 大夥兒想到收了補貼費,乾點體力勞動也是應該的,本着良心奮起餘勇,都練得滿頭大汗。 「前排的老闆們請動一動!」導演哈着腰,氣喘噓噓的說。 一羣坐在前臺的幹部們挺着大大小小的肚皮站起身,加入現場觀衆的洪流,爲難得與羣衆同心同德辦事而累得紅光滿面。 兩面電視牆播放着北京的調試鏡頭,那邊的導演詞兒也和這邊大同小異,觀衆們可比深圳人熟手,看來多半都幹過多年「現場觀衆」,喊口號的節奏有板有眼。 深圳場這導演見勢不妙,緊握話筒高叫道:「我們這臺節目會有N個國家轉播,全球XX億人同時收看,咱們的背搖待會兒要從後邊過,大夥兒加油!」一聽有背搖,大夥全都腦袋向後轉,找攝像機。 大部分眼神不好的觀衆都沒找着,不過寧可信其有,鼓掌的勁倒真是大多了。 「十、九、八……二、開始!」世界之窗的演員唰的開動,歌舞昇平。 電視牆上出現了北京現場的鏡頭。倪萍在說話。 「啪!叭叭!」三千現場的眼睛都向艾菲爾鐵塔方向看去。幾朵煙花彩光綻放,緩緩曳過清茫的夜空。一隻脫線的輕氣球若隱若現,越飛越遠。 俺偷空瞅了一眼電視牆大屏幕:猛一看沒見啥背搖,光打煙花鏡頭了。接着一個黑呼呼的鏡頭一掃人羣背面,長度絕不超過兩秒。全體現場觀衆都弓着背伸着脖子正着煙花呢,沒人顧得上自個兒背影象不像龜背。 然後全體盯着北京那邊的主持人嘰咕,終於等到俺們表演了。按排練過劇本,臺上問: 「北京那邊熱鬧不熱鬧?」大夥兒齊聲叫喚:「熱鬧!」然後臺上接茬:「那我們怎麼辦?」全體觀衆直着脖子大叫:「更熱鬧!」然後就「右手,左手……」 俺嗓子都叫啞了,忽然醒過味兒來:「俺們這兒三千人,北京才八百人,咱們喉嚨再破聲音再啞,鬧的動靜也能比北京大呀!」可惜先沒想起來,白給口水嗆了一把。 要說呢,還是子弟兵覺悟高,現場大部分羣衆都坐下了以後,正面看臺那一批綠軍裝還在「右手、左手」。 風吹起來了,有點冷。俺縮了縮脖子,滿心還指着逮機會搶個把鏡頭。 曹穎和深圳臺一個傢伙出來了,小姑娘穿的可真冷,紅旗袍露半邊肩膀,趁鏡頭沒到自個,左右瞧瞧,嘴裏還在倒騰臺詞。 西區幾個觀衆站起來看她,有人掏出了望遠鏡。一小夥子捏着張紙條溜過去要簽名,隔好幾米讓武警戰士轟回來了。 …… 孫燕姿來了唱過了,王力宏來了唱過了…… 沒人唱的時間裏,三千現場就只能看電視牆大屏幕。長長的小品、長長的相聲…… 有不少次,到了放深圳現場節目的時候,只是放先前拍好的錄像。 場上燈黑着,臺上沒人,大夥兒默默的看着深圳「現」場的節目,屏幕裏的表演真精采啊!可惜沒看上真人表演啊!沒人喝采。 始終沒撈上鏡頭。 四個鐘頭的晚會無比漫長,寒風中現場三千雙上眼皮和三千雙下眼皮展開激戰。 去廁所的人流越來越浩蕩了。 敢溜號的人不多。 領導早說了的,春節晚會堅持不到最後的人要罰款呢!上千!! 帶了乾糧的人差不多都提早吃光了。烤臺灣香腸的五塊錢一根,還是供不應求,全場瀰漫着油膩膩的肉香。 真想回家裹在被子裏頭看電視啊,就算也是看春節聯歡晚會也行。 這兒最現場的就是曹穎了,一會兒換一件衣服,卓立在一小塊明亮的燈光下,使勁把北京的錄像和深圳的錄像天衣無縫的串起來。 幾個外來的明星倒還出場兜了個圈,可惜各單位組織來的羣衆可靠是可靠,都沒有追星的熱忱,人叢中嘁嘁喳喳都是些打聽某星是誰之聲。 世界之窗大門外,貼着臨時架設的鐵欄,有不少人用期盼的目光凝望春節聯歡晚會深圳分會場的方向。 「真是圍城,裏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進來。」俺旁邊一個正溜向廁所的人感慨道。 俺沒說話。實在是太困了。 再一個哈欠…… 不管咋的,眯一會吧,明天早上還得去給領導拜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