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報消息】我在《壹週刊》的專欄寫《南山雨》,說六十年代申石初先生替我改英文,笑我的英文苦學過度,精血兩虧,要我多讀小說少看議論文:「今後切記多用句號,少用逗號,從頭學寫淺白的短句,集句成文,瘀血就都稀釋暢通了!」他說。 文章刊出,新知舊雨紛紛跟我談論學英文的痛苦,說我幸運遇到申先生這樣的好老師,少繞好幾趟冤枉路。那是真的。良師對症下藥,點撥一下,一生受用;可惜老師不能常在身邊,自己還要養成朝夕用功的習慣,處處摸索,幾年下來,終於淺淺嘗到一絲甘草的滋味,不再是一腔黃連。 坦白說,中文說是母語,學到出手發亮,風格畢露,營造什麼像什麼,其實大難。不是母語的英文,求個達意,那是十年八載的旅程了。苦海真苦,苦了一段日子自有忽隱忽現的樂趣。再從謀生功利上想,這門技藝太重要,拚掉半條老命還是划算的。 朱鎔基做了十七年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院長,今年年中不做了,六月六日上午在母校綜合體育館內告別師生,上了兩個小時的「最後一堂課」。清華校長王大中要他對學院的未來提點建議,朱鎔基說了一番非常坦誠的話: …我認爲要把經濟學院建成世界一流的管理學校,一定要有一流的師資力量。沒有,要花大力氣去請,就是講學也可以。其次,我希望管理學院所有課程都用英文教。我不是崇洋媚外,世界經濟全球化,我們需要同世界交流!我當年讀大學的時候,只有《普通物理》是中文,其他都用英文。 媚外不必,稍微崇洋還是要,那是個人進步的動力,也是國家進步的動力。在中國國勢還沒有強盛到可以操控全世界的經濟脈象之前,尖端知識和專業學問的速遞載體始終是英文:十三億人口共產大國的總理對他的學生坦然承認這個事實,那是清華的大幸,更是中華民族的大幸。 朱鎔基在清華帶過四個博士生,對他們的論文提不出好建議,只好邀請世界上最優秀的管理專才來成立顧問委員會,一起帶大經管研究院。那是他的識力和魄力。在他帶他的母校和他的學生走向世界的時候,這個永遠的清華人依戀的是他的傳統情懷:「我非常敬佩朱自清先生的爲人,很喜歡聽他講話。雖然他寫很好的文章,但是不會講話。」那是朱鎔基認知的清華精神了:橫的博大,縱的綿長。 ——轉自《蘋果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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