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它開會，我裝睡。這是我一年接一年不習慣的習慣。你不睡，它緊張，誰都怕大敵當前。簡光洲離職了，那個最早揭開三鹿奶粉賣三聚氰胺的記者，帶着家長來不及的感謝。他告訴你說：「理想已死。」你睡還是不睡？你是準備哼哼着睡去，還是擦一把冷汗，準備站起。一個個正義的聲音，一個個保護我們的聲音，低啞遠離。你的心臟抽不抽緊愧疚，你願不願向前一步說兩句。我們不前行，誰來保護前行者？30歲，揭露地溝油的記者李翔死了，身中十餘刀。你可敢注視他未穿婚紗新娘的眼睛。

今天的中年人，在動亂結束的時候，許多都曾質問過自己的父母：當時，你們爲什麼不說話？現在，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可能也在質問：你們爲什麼不說話？當時沉默，現在仍沉默，一代一代沉默中傳遞沉默的接力棒。以前我以爲賣兒賣女是災難造成的，現在明白是沉默造成的。

動物只需呲牙和利爪，不用廢話。人則首先需要說話達成契約，說話就成了建構和文明之源。但是行走中有人會讓你忘了，有人會故意忘了。甚至，在中國，你想強調言論自由、自由言說的重要性時，總會有一句話跟着你：世界上沒有100﹪的言論自由。沒有100﹪我承認，你不能在電影院喊：「着火了。」在飛機上喊「劫機。」你不能說：「李玉剛是女人。」你不能……當然，最不能的就是你不能拿走言論自由的99﹪。

你別問我：那我們就沒有言論自由了嗎？有，1﹪。老大在說:他的恩情比海深；他竭力逼民致富；他要五不搞；他把家屬送到國外辦地下交通站。若你信，他在大聲說，你在高聲和，我們的言論自由就是100﹪。

當你想說點自己的心裏話，甚至想對老大說點掏心窩子的話，你試試。陳平福，一個破產企業學校的下崗老師，爲了養家，爲了還賬，一把小提琴站立蘭州街道中。公安、城管、保安、救助站不停「慰問」驅逐，甚至救助站把他往鐵籠囚車裏扔，斯文掃地，師道無尊嚴。好不容易，朋友介紹在雲南找了個教師工作，十餘天被強制遣返。有待遇，總得說兩句吧。2007年7月至2012年3月，陳平福在網易、搜狐、新浪等多家網站，用博客或微博發表、轉載《向埃及人民學習，我們不想再忍受花言巧語的愚弄》、《不當奴化教育的幫兇》、《中國特色——領導創造思想》、《抗拒民主和法制，全民族都是輸家》、《我在自己的祖國被自己的僕人欺負》等34篇文章。蘭州檢察院認爲，陳平福通過互聯網攻擊黨和政府，詆譭、誣衊國家政權與社會主義制度，其行爲觸犯了《刑法》相關規定，應以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你還說話嗎？你還敢說話嗎？咋辦？下跪？自焚？

既然不讓說話，楊佳來了，鄧玉嬌也來了。最悲劇的是自來水公司殺老大連續劇：湖南邵陽石燕飛縱火，三名老大死亡，沒隔幾日，大慶市所轄杜爾伯特蒙古族自治縣範光澤縱火，二名老大死亡。

血色的警告，一個接一個。你不動容嗎？特別是老大們不動容嗎？其實中國的命運就掌握在兩個骰子上：說話和暴力。中國人善良，60多年，一直把手伸向說話，可是老大總把這顆骰子藏起來，甚至，花我們的錢僱人刪我們的貼，不讓我們說話，你要說急了，還準備小黑屋伺候你。逼着你把手伸向剩下的那顆。

血色的警告已拉響，時間不多了，兩顆骰子，說話還是暴力，老大們，選。

（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