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奇谭(219)唐朝书生和龙族少年奇妙冒险
《续玄怪录》
2025年4月11日发表
【人民报消息】唐德宗大历年间,洛阳人刘贯词到苏州找发财的门路(原文作「求丐于苏州」,唐代文人喜欢凭著自身才华抱贵人大腿,其行近于乞讨,故此处称为「求丐」,并非真的当乞丐。),遇见一个名叫蔡霞的秀才,其人神采奕奕,俊朗豪爽。二人一见面,蔡霞就对刘贯词表现得颇为热情,上来就称刘贯词为兄长。
蔡霞置办了一桌酒席,请刘贯词喝了一顿,酒酣之后,蔡霞问他:「兄长如今漂泊江湖间,是要做什么?」回答说:「想要钱。」又问:「是要投奔别人?还是周游各地呢?」回答说:「到处游历罢了。」又问:「那么兄长计划要到多少?」回答:「十万钱。」蔡霞道:「到处游历而想要到十万钱,这就像没有翅膀却想要飞一样,就算成功了,也要耗费几年的时间。我居住在洛阳,不算贫穷,因为些缘故在此处躲避,和家里已经很久没有通过音信了。我有个想法,想请兄长捎封信回去,途中花费的盘缠,和兄长一直想得到的十万钱,不需要久耗年岁就能得到,怎么样?」刘贯词很爽快地答应了。
蔡霞于是许诺要给他十万钱,又交给他一封信,对他道:「漂泊在外受到兄长的眷顾,我家不太好找,只能吐露实情。我家是鳞虫之长,居住在渭桥下面,兄长闭起眼睛叩击桥柱,会有人应答,而后一定会邀请你进到家中。我母亲要见兄长时,一定要请我小妹也出来相见,我们是兄弟了,不应当疏远,书信中也提到要让她出来拜见兄长,她虽年幼,但是很聪明,让她代为做主,一百贯的酬谢,她一定会答应的。」刘贯词于是便启程回了洛阳。
回去后,刘贯词来到渭桥下面,看著清澈的河水,心想这该怎么去他家呢?过了很久,又觉得龙神肯定不会骗他,于是就试著闭上眼敲了敲桥柱,之后忽然有人应答,再睁开眼时,就已经不见桥和河水了,而出现了一座十分气派的宅子。有一个紫衣人拱手站在他面前,问他来做什么,回答说:「我从吴郡来,你家郎君让我捎封信。」紫衣人便接过信走进宅中。过了一会儿,又出来道:「太夫人请您进去。」
刘贯词跟著这人来到中堂,见太夫人年纪四十多岁,同样身穿紫衣,容貌很是和蔼可亲。刘贯词向她施了一礼,太夫人也赶忙答礼。又感谢道:「儿子远游,很久没有消息,劳烦您走一趟,数千里寄来书信。他小小违背了上司的旨意,如今仍还在追查,他自从逃走后,三年时间里杳无音信,如果不是您特意前来,我的忧虑仍还蕴积在胸中。」说完就请刘贯词先坐下。
刘贯词道:「小郎君既然和在下约为兄弟,小妹就是在下妹子,也应当出来相见。」太夫人道:「儿子信中也提到了,让她稍微打扮下,这就出来。」不多时,便有一个丫鬟道:「小娘子来了。」之后便见一个十五六岁,容貌绝世,聪慧过人的女孩走上堂来,对刘贯词行过礼后,便坐到了母亲旁边。
之后太夫人让人摆上一桌宴席,饭菜都很精美,刘贯词和母女俩正吃著饭,太夫人的眼睛忽然变红了,直勾勾地盯著刘贯词。小妹见了忙道:「他给哥哥送信来,应该以礼相待,况且还要靠他消灾,不能妨害他。」又对刘贯词说:「哥哥在信中交代,说要用一百贯酬谢您,那么多钱不好带,需要轻便的东西才行,给您一件器物,价值相当于一百贯,可以吗?」刘贯词道:「我和他已经是兄弟,就寄一封信,哪里就要酬谢?」太夫人道:「郎君四方游历,很贫穷,儿子已经交代过了,如今兑现他的请求,您不可推辞。」刘贯词连连感谢。于是叫人取来所谓的镇国碗,之后继续吃饭。
没多一会儿,太夫人又开始瞪著刘贯词,双眼赤红,嘴边还开始流口水,小妹连忙遮住她嘴说:「哥哥诚心诚意托人来,不好这样。」又对刘贯词道:「母亲年纪大,犯了风病,不能招待您了,兄长还是先出去吧。」小妹神情好像有些害怕。她让丫鬟拿著碗,自己跟著刘贯词走到外面,将碗交给他道:「这是罽宾国碗,其国用它来镇伏凶灾,唐朝人得到它则没有用处。有人出十万钱才可以卖,少于这个价不要卖。我因为母亲病了,还要侍奉她,不能陪您了。」又朝著刘贯词拜了几拜,之后便转身回去了。刘贯词拿著碗,走了几步,再回头时,身后就又出现了渭桥和河面,一如他刚来时所见到的场景。
他来到市场上卖碗,有些商人见了,只肯出很低的价格,刘贯词想著龙神重视诚信,不会骗他,于是不肯就这样卖掉,而天天都在市场上晃悠。过了一年多,忽然有一个胡商,见到这碗后大喜过望,问刘贯词要卖多少,回答说:「二百贯。」胡商道:「此物有它应有的价值,何止二百贯,但这不是唐朝的宝贝,拥有它也没用,一百贯可以吗?」刘贯词心想最初小妹交代他就是卖一百贯,于是也就不再多要,把碗卖给了胡商。
胡商又对刘贯词道:「此乃罽宾国镇国之碗。在罽宾国,此碗可以禳除人的祸患和灾厄。自从此碗丢失后,罽宾国就遇上了灾荒,兵戈四起。我听说是被龙子偷走,如今已经快四年了。其国国君正以国中半年的赋税悬赏此碗,您是怎么得来的?」刘贯词一五一十将得到碗的经过都说了。
胡商道:「罽宾国守衞瓷碗的龙神将此事告到了天上,天神肯定会追查,所以蔡霞才会躲避在苏州,幽冥间官吏执法严厉,不能自首,所以借由您把碗送回来。他让您一定要见小妹,不是因为要攀亲,而是担心老龙馋嘴,想要谋害您,所以让他妹子在一旁保护。这碗既然出现了,那他也该回来了,这也是消除灾祸的办法。五十天后,漕洛河中波浪翻腾,遮天蔽日,就是蔡霞回家的印证了。」
刘贯词问:「为何要五十天后才能回?」胡商道:「等我带著碗离开唐朝,他才敢回来。」刘贯词记著日子,到了那天赶到河边,所见果然一如胡商所说。——《续玄怪录》
原文:
唐洛阳刘贯词,大历中,求丐于苏州,逢蔡霞秀才者精彩俊爽。一相见,意颇殷勤,以兄呼贯词。既而携羊酒来宴。酒阑曰:「兄今泛游江湖间,何为乎?」曰:「求丐耳。」霞曰:「有所抵耶,泛行郡国耶?」曰:「蓬行耳。」霞曰:「然则几获而止。」曰:「十万。」霞曰:「蓬行而望十万,乃无翼而思飞者也。设令必得,亦废数年。霞居洛中左右,亦不贫,以他故避地,音问久绝。意有所恳,祈兄为回。途中之费,蓬游之望,不掷日月而得。如何?」曰:「固所愿耳。」霞于是遗钱十万,授书一缄,白曰:「逆旅中遽蒙周念,既无形迹,辄露心诚。霞家长鳞虫,宅渭桥下,合眼叩桥柱,当有应者,必邀入宅。娘奉见时,必请与霞少妹相见。既为兄弟,情不合疏。书中亦令渠出拜。渠虽年幼,性颇慧聪,使渠助为主人,百缗之赠,渠当必诺。」贯词遂归。到渭桥下,一潭泓澄,何计自达?久之,以为龙神不当我欺,试合眼叩之。忽有一人应,因视之,则失桥及潭矣。有朱门甲第,楼阁参差。有紫衣使拱立于前,而问其意。贯词曰:「来自吴郡,郎君有书。」问者执书以入。顷而复出曰:「太夫人奉屈。」遂入厅中。见太夫人者年四十余,衣服皆紫。,貌可爱。贯词拜之,太夫人答拜。且谢曰:「儿子远游,久绝音耗,劳君惠顾,数千里达书。渠少失意上官,其恨未减。一从遁去,三岁寂然。非君特来,愁绪犹积。」言讫命坐。贯词曰:「郎君约为兄弟,小妹子即贯词妹也,亦当相见。」夫人曰:「儿子书中亦言。渠略梳头,即出奉见。」俄有青衣曰:「小娘子来。」年可十五六,容色绝代,辨慧过人。既拜,坐于母下。遂命具馔,亦甚精洁。方对食,太夫人忽眼赤,直视贯词。女急曰:「哥哥凭来,宜且礼待。况令消患,不可动摇。」因曰:「书中以兄处分,令以百缗奉赠。既难独举,须使轻赍。今奉一器,其价相当。可乎?」贯词曰:「已为兄弟,寄一书札,岂宜受其赐?」太夫人曰:「郎君贫游,儿子备述。今副其请,不可推辞。」贯词谢之。因命取镇国碗来,又进食。未几,太夫人复瞪视眼赤,口两角湿下。女急掩其口曰:「哥哥深诚托人,不宜如此。」乃曰:「娘年高,风疾发动,祗对不得。兄宜且出。」女若惧者,遣青衣持碗,自随而授贯词曰:「此罽宾国碗,其国以镇灾厉。唐人得之,固无所用。得钱十万,可货之。其下勿鬻。某缘娘疾,须侍左右,不遂从容。」再拜而入。贯词持碗而行,数步回顾,碧潭危桥,宛似初到。视手中器,乃一黄色铜碗也。其价只三五环耳,大以为龙妹之妄也。执鬻于市,有酬七百八百者,亦酬五百者。念龙神贵信,不当欺人。日日持行于市。及岁余,西市店忽有胡客来,视之大喜,问其价。贯词曰:「二百缗。」客曰:「物宜所直,何止二百缗?但非中国之宝,有之何益?百缗可乎?」贯词以初约只尔,不复广求,遂许之交受。客曰:「此乃罽宾国镇国碗也。在其国,大禳人患厄。此碗失来,其国大荒,兵戈乱起。吾闻为龙子所窃,已近四年,其君方以国中半年之赋召赎。君何以致之?」贯词具告其实。客曰:「罽宾守龙上诉,当追寻次,此霞所以避地也。阴冥吏严,不得陈首,藉君为由送之耳。殷勤见妹者,非固亲也,虑老龙之馋,或欲相陷,以其妹衞君耳。此碗既出,渠亦当来,亦消患之道也。五十日后,漕洛波腾,瀺灂晦日,是霞归之候也。」曰:「何以五十日然后归?」客曰:「吾携过岭,方敢来复。」贯记之,及期往视,诚然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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