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報消息】1994年年底,我因爲長期絕食,身體極度衰弱被中隊安排與老Q居住在一個房間長達一年之久,不再參加中隊的勞動和改造。因此我有機會與這位68歲的老支書長期交談,他不僅長得非常像嚴順開扮演的阿Q,而且思想品德也與魯迅小說描繪的阿Q一模一樣。 我估計阿Q當年沒死,逃到蘇北一帶,改名換姓又生存下來了。而且與一個姓馬的患精神病的乞丐結了婚,生了一個怪胎小Q。這個怪胎後來竟然走了紅運,加入了共產黨,翻身成了統治者。 決心加入共產黨小Q不到20歲的時候就父母雙亡,家裏只有一間破草房,以在各處打短工爲生。 小Q有一次在半路上被新四軍截住,喝令他趴在水溝裏,不準說話,敢動一動就要開槍打死他。那水溝裏盡是新四軍,還有一些婦女和孩子。前面一里路左右的田裏有十幾個人在弄莊稼,這邊還有幾個包頭巾的婦女也在田裏忙活。 一支國軍開了過來,大約六七百人。幾個偵察兵走在一里路之前,問那些鄉民附近有沒有新四軍?當然沒有。偵察兵看到前面還有一些婦女在勞動,就向後面打個手勢繼續前進。 偵察兵走到婦女面前正要問話,那些婦女突然彎腰拿起槍來,一齊射擊,幾個國軍偵察兵頓時倒地。然後槍聲大作,四面八方都是新四軍。國軍猝不及防,死傷累累,剩下的只有臥倒還擊。 可憐那些莊稼漢,哪裏跑得掉,個個被當成新四軍打死。其實他們都是被抓來的附近村民,當誘餌用的,老婆孩子也被抓來當人質,放在水溝裏。國軍偵察兵先前聽到當地農民口音,自然沒有戒備。那幾個做田的婦女則是新四軍男扮女裝。 戰鬥十分慘烈,新四軍至少有五千人。國軍幾次突圍,都被打了回去,最後新四軍發動衝鋒,將之全殲,只有七個國軍在混戰中跑掉。田地裏、溝渠裏都是血,然後匯流到大溝裏,慘不忍睹。 那些婦女孩子都嚎啕大哭,新四軍則迅速地揀起武器彈藥,扒下衣服,擡著傷員,匆匆撤退。待到兩支國軍從大路兩頭跑來增援,新四軍早已不見蹤影。 小Q趴在大溝裏動也不敢動,直到國軍撤退,才敢起身去撿東西。小Q忙了一夜,剝屍體衣服,凡是值錢的都要。下半夜,附近一些村民也來搜掠,大發死人財。從那以後小Q就對共產黨佩服得五體投地,決心找機會加入進去。 * 打死哪個地主,由你決定! 解放軍工作隊進村了,了解到小Q是最貧窮的人,便挑選他作爲培養物件,小Q也決心充分利用這次機會,扭轉祖祖輩輩一窮二白的命運。 小Q終於當上了村貧協主席。土改開始了,但是村民都很狡猾,表面上說什麼都好,分地分糧食也都要,開批鬥地主大會的時候卻想八個點子拒絕發言控訴地主的罪行。很多人會前都被工作組交待了一遍又一遍,到時候卻成了啞巴。 小Q知道他們的心思,村民們哪裏對地主階級有什麼仇恨,那些地主其實都是最老實、最勤奮的農民,何況他們都還沾親帶故的。現在分了他們的糧食和土地已經感到很不好意思了,大部分人暗地裏還同情他們。鄉里多次開會批評他們這個村,工作組長急了,小Q也急了。 工作組終於宣佈:取消平均分配的辦法,凡是鬥地主積極的,分浮財,分好地。最後終於找到幾家與地主家打過架,結過仇的人,還有幾個潑皮無賴,只要有好處,願意在開鬥地主大會的時候,辱駡他們;後來又把全村的光棍漢集中起來告訴他們,鬥倒地主之後,他們可以分配到地主的老婆。 這三種人渣喝過酒後興高采烈,一擁而上,指著地主的鼻子罵,但是地主都是有涵養的鄉紳,面對此情此景很快恢復鎮靜,笑臉以對,連連拱手。矛盾沒有被激化。 終於有一天,這個鄉的工作隊長親自來到了這個村,先召集三種人開會精心佈置一番之後,工作隊長又與骨幹聚餐。酒飯過後,工作隊長宣佈,明天鬥地主,人人都要帶傢什,個個都要動手打,有重獎,否則嚴懲不貸。 衆人散去,獨留貧協主席下來,工作隊長面授機宜:「我們已決定批准你的入黨申請,但是要對你進行最後一次考驗,明天你要首先動手,而且要大打出手。上級已有密令:每個村可以先打死一個地主。我們必須完成黨交給我們的光榮任務。你不必有任何顧慮,打死地主之後,民兵排就抽調一班人白天黑夜專門保護你,我還會發一支槍給你防身用。」 「你也不用怕,從今往後都是共產黨的天下,地主階級會被消滅光,你將是這個村的第一個黨員。只有打人,只有打死人,才能立威,大家才會怕你,你才能長期做貧協主席。具體打死哪個地主,由你決定!」 小Q早就想有機會打死那家與他有仇的地主,佔有她的小老婆。所以當即表示,堅決執行上級命令。 那天深夜,小Q給工作隊長奉上了一錠他私吞的金元寶。 * 「打得對!打得好! 第二天上午,全村三百餘戶,一千多男女老幼集合召開羣衆大會,工作組以及三種人都殺氣騰騰,地主們站在一邊輪流被叫上去批鬥。有的捱了拳腳,有的捱了幾棍。 輪到目標出現時,貧協主席衝了上去:「你是最反動的地主,我聽說你惡毒咒駡貧下中農,惡毒攻擊共產黨,你死有餘辜!」老地主目瞪口呆,嘴脣動了動,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是棍子已經打在頭上,老地主還沒反應過來,幾根棍子一起打過來,他依稀看見,貧協主席打的最急,棍棍有聲。 工作隊長在後面厲聲喝道:「這樣反動透頂的傢伙應該活活打死!都給我上去打!」棍如雨下,貧協主席轉身抄起一把鐵鍁,猛劈過去。衆打手們驚呆了,一千多男女老幼也驚呆了,一下又一下,貧協主席瘋狂地連劈了十幾鍁才停手。老地主已是血流如注,一命嗚呼。 整個會場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工作隊長拔出手槍向天射了一槍,大喊:「打得對!打得好!打出了貧下中農的威風,打掉了地主階級的氣焰!」 「現在我宣佈:由於Q同志勇敢堅定,經受住了考驗,黨組織正式批准他加入偉大的中囯共產黨,成爲這個村第一個光榮的共產黨員!大家鼓掌祝賀!」然後把手槍連套子遞給貧協主席。 男女老幼都驚恐地拍掌,誰也不敢停下來。貧協主席向大家面露笑容,兩眼發出獸性的光芒。Q主席從此威風凜凜,氣壯如虎,過去連縣太爺都不敢、現在他敢打死鄉紳! 當天夜裏,他就把被打死地主的小老婆抓進自己房間單獨狠狠地批鬥了一夜,還把地主簌簌發抖的女兒抓出來交給工作隊長單獨批鬥,那一家人都嚇得要死,哪裏還敢有異議,還能活著就得千恩萬謝毛主席了。 土改工作終於轟轟烈烈地展開,所有的鄉紳都被控制起來,天天批鬥,天天吊打,用各種私刑拷問浮財。每過一段時間召開一次全體村民大會,打死一個地主。 村民們戰戰兢兢,Q主席所到之處,無不笑臉相迎,家家戶戶都能以請Q主席喝一頓酒爲無上榮耀,尤其富農中農。酒酣耳熱,Q主席如果看中了哪家的媳婦閨女,就叫她去貧協談話,彙報思想,接受單獨指導。 Q主席的地位蒸蒸日上,儘管有些不平的村民寫匿名信告狀,但是Q主席牢牢抓住兩個鐵桿領導,區委書記和公安局長,逢年過節都要送大禮,金子銀子古玩。他們也會定期來檢查工作或看望他,他則安排村裏最好的酒菜和最漂亮的姑娘伺候,臨走再帶上大批土特産。 對於接到檢舉信來調查他罪惡的工作組,他更不吝嗇,先察顔觀色,後投其所好。或女人好酒伺候,或金銀財寶撒下,無不湊效。弄清了誰是檢舉者,有遠親後臺的從此笑臉以對,旁敲側擊,但不再侵害;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伺機找到藉口,嚴厲打擊,上綱上線,決不寬貸。 Q主席還兼任民兵營長,時時刻刻,手裏都拎著一杆名貴的紅纓槍,據說還是明朝時留下來的。找了一個媳婦,各方面都不錯,尤其品性端莊,自小受鄰人稱道。這個媳婦爲Q産下一兒一女,後來卻因丈夫荒淫無道,規勸無效,30歲上就喝敵敵畏自盡。 * 新「千里餓殍圖」 五十年代中期運動稍緩,告發Q主席的人卻越來越多,調查組不斷來,村民們紛紛揭露罪惡,大家都等著Q主席被抓進大牢,判處死刑。Q主席私吞私藏的金銀財寶也賄賂將盡,村姑村婦們也開始不聽使喚,Q主席惶惶不可終日,甚至準備逃走,以免成爲槍下鬼。 就在這山窮水盡之時,突然柳暗花明,更加轟轟烈烈的人民公社運動開始了,新一輪對全體村民的大洗劫開始了,所有田地、牲畜、糧食、農具,甚至鍋碗瓢勺統統沒收公有。 貧協主席起死回生,成了生産大隊書記,權力空前膨脹。全村人的衣食住行都歸他支配,他趁機狠狠打擊那些告發他的人,把他們的家裏搜了一遍又一遍,連一片破碗碴子都不留下。Q主席的威望再次飛速爬升,比第一階段更加爲所欲爲。 緊接著反右運動展開,本來上級並沒有要求村裏揪出多少右派,但是Q主席明察秋毫,抓住村民們幾乎人人說過的「要想吃油,老蔣回頭」這句話,循著線索,深挖後面的黑手,揪出幕後的階級敵人,把全村人嚇得人人變色,個個膽寒。Q主席在村裏的威望幾乎和毛主席在中南海的威望一樣高,徹底打倒了所有反對派和控告者,橫掃一切牛鬼蛇神。 隨後Q主席的統治進入全盛時期,一批又一批的人餓死。大隊倉庫雖然堆滿了糧食,但那是必須交給上級的公糧,由武裝民兵日夜看守,盜糧搶糧者當場格殺勿論。而且禁止村民外出乞討,一人逃出,全家株連,關押起來,統統餓斃。 再說那時全國,尤其安徽,遍地莫非赤土,何處能吃上飯?先是老弱病殘幼餓死一批,然後婦女餓死一批,最後青壯年也紛紛餓死。剩下活著的人也都兩腿浮腫,兩眼發直,朝不保夕。只有Q主席親信疼愛的人和武裝民兵吃得肥肥壯壯,頓頓有酒有肉。 無人膽敢反抗。Q主席已成了村裏的一尊活著的神,神聖不可侵犯,巍峨不可抗拒,殘酷不可企及,惡毒不可思議,像毛主席一樣。 終於等到三自一包政策下達,已有半數村民餓死。又過幾年,村民們剛剛喘過氣來,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又開始了。Q主席有天晚上大醉,不要民兵保衛,竟然鑽進了大隊長千金的房間施暴。聽著女兒撕心裂肺的慘叫,大隊長夫婦肝膽俱碎。後來不久的一個晚上,Q主席準備再次結婚的新娘也毀約了。 * Q主席捲土重來了 但是天無絕人之路,鄧小平給許多老幹部平反,回到原位。那位老公安局長,後來升縣委書記,被打倒下放幾年後又官復原職。Q便悉數挖出深埋在地下的最後幾件值錢傢伙,送給老書記。不久之後,縣委工作組便把現任大隊書記調任鄉武裝部長,Q主席捲土重來了! 由於身體在公社武裝部被折磨的留下很多病,Q也總結歷史教訓,不再像以前那樣倡狂了。而是逢人便帶三分笑,轉過身後細思量。 正當Q漸漸重振旗鼓的時候,包産到戶運動開始了。Q意識到,他不可能再重現皇帝般的統治了,村民們慢慢地也不怕他了。他也想通了,祖祖輩輩都是窮光棍,現在天天有酒有肉喝個昏天地暗也就行了。特別是後來幾次鄉村行政改革過後,村党支書幾乎沒什麼權力了,大事小事都要向鄉里報告。Q也老了,不願跑來跑去,更加得過且過了。 但是Q忘了,被他迫害過的村民還在等待機會把他送進監獄。有段時間Q支書爲了創收,交了幾個人販子朋友。而這個村由於長期受Q愚昧殘暴統治,特別窮,光棍漢特別多。Q支書在人販子的慫恿下居然做起了販賣人口生意,把人販子從四川騙來拐來的女子關在村委會里,公開在村裏拍賣, 在縣委和鄉黨委的暗中支援下居然幹了好幾年。 Q除了分錢,還能睡睡這些女子,總算重溫了一點舊夢。甚至還不顧年邁,不遠千里到四川實地考察貨源的品質和價格。結果又發現川民種鴉片獲利甚豐,便準備移植過來,發展村裏經濟。反正鄧小平說過,不管白貓黑貓,捉住老鼠就是好貓。 他不知道,村民已經把聯名控告信寄到省裏和中央。正當他勾畫藍圖,浮想聯翩的時候,突然又被抓了進去。最終被開除黨籍,以販賣人口罪被勞教三年,儘管他已年過67歲,超過了國務院規定的勞教年齡,當地政府還是強行把他送到南湖勞教隊。 Q承認自己有罪,但也爲自己辯護說:「這個社會本來就是一個黑社會,不是吃人便是被人吃,我有什麼辦法?」Q還多次向我表示:「這次如能活著出去,一定皈依耶穌基督,懺悔罪惡,尋求靈魂解脫,死後不下地獄,保佑後代延續。」 摘自《北京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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