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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不平也卷不動中國青年進退失據的「45度人生」
陳筠
2024年2月5日發表
【人民報消息】 中國青年現正面臨躺也躺不平、卷也卷不動的「45度人生」。分析家說，45度只是一個過渡群體，這群人是從90度的內捲轉變而來的，是對自我奮鬥的一種否定，對個人前景的一種失望。但從45度走向0度躺平，代表的是對整個社會國家的失望。中國青年進退失據的狀態反映了中國社會階層固化，對執政當局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訊號。
據美國之音報導，從0度的「躺平」到90度的「內捲」，中國年輕人近來流行一個新的詞語「45度」，代表既不上緊發條，也不頹廢懶散，用一種45度的折衷人生在過生活。
福建青年Kevin就是一個例子。他對美國之音說，他從福建一所大學畢業已經兩年多，曾經試圖找工作，投了幾十份履歷，但都沒有下文。現在中國職場光拿大學文憑的競爭力還不夠，尤其他不是「雙非」（非「211工程」和非「985工程」的一流大學）畢業，更不好找工作。所以他在找工作找了一段時間後，決定轉而「考研」，這幾年一直都在「準備考試」，今年將是他第三度「考試研究」。
他說，他周圍有很多像他一樣一直在「考研」的人，也有朋友在當老師，但不是薪資發放不足額，就是找到了工作但薪資很低，大概只有3千元人民幣，所以很多人都抱著躺平、得過且過的心態在過日子。
折衷人生
他說，在中國能讀高校的學生，基本上家庭環境都還不錯，很少有低保戶，「能躺平誰不想躺平」，他自己的內心就非常想躺平，但又不甘平庸，想給自己一些機會證明自己的能力，但現實上又力有未逮捕。他說，他很討厭內卷，令人身心具疲，卻不可否認時時刻刻身處在內卷的時代旋渦之中，所以在兩者之間他選擇用一個45度的姿態來面對人生。
「45度人生」在中國社群媒體上引起廣大共鳴，有人說自己正處在45度的尷尬人生：「卷又捲不動，躺又躺不平，擺又擺不爛。」也有人說：「 45度仰望天空，把眼淚吞進肚子裡。」也有網友留言：「飛得夠不夠高，跑得夠不夠快，努力還有用嗎？在上班和上進之間，選擇上香。越努力，越無力；有多努力，就有多焦慮。」
中國人民大學中國調查與資料中心（NSRC）去年底發起《中國青年發展調查》 ，顯示有28.5%的青年過著「45度人生」，躺平的只佔12.8%，而有58.7%的青年「站得直直的，正面對挑戰不懈的奮鬥中」。調查的結論說：「躺平只是廣大青年用來體現情緒的口頭表達，真正躺平或想要躺平的只是少數。」
但人民大學的調查就跟中國統計局公佈的最新青年失業率一樣，引起廣大網友的質疑。
中國國家統計局1月17日公佈去年12月城鎮青年失業率為14.9%，調查在去年6月時曾高達21%，隨後當局便不再公佈這種數據。
經過半年後，當局「優化」了統計方式，讓青年失業率在帳面上的數字看起來大幅下降了6個百分點。
中國出版集團下的三聯生活周刊在人民大學的調查出爐後，為此發起一項網路民調，得出的結果卻恰恰相反，有3608人認為自己現在處在「躺平」狀態，有2442人認為身處「45度人生」，自認為內卷「站直」的反而最少，只有731人。
網友心聲跟人民大學的調查大異其趣，讓不少網友無情批判：「騙兄弟可以，騙自己...」 、「一半的人處於躺平和撕裂中，你們還覺得形勢一片大好？」還有人諷刺：「越鼓吹越心虛。誰不躺平啊，在這個社會看不到希望和未來。」
看不到希望
「看不到希望和未來」，或許這就是中國青年從90度走向45度，最終抵達0度的原因。中國疫後整體經濟環境不佳，財政金融狀況變差，就業機會變少是一個主要原因。
先前在北京朝陽區公佈的公務員名單中，有一個不算是公務員、只是個「事業編制」的「城管」工作，錄取人竟然是一位北京大學的核子物理博士，引發網上討論。而浙江麗水遂昌的一個小縣城要招募24個基礎崗位，經過激烈競爭，來的都是從復旦到浙大的博士、碩士。
但中國青年面臨的不只是工作難找，還有資源分配不公的問題，這種失去尊嚴與公平正義的環境，令他們失去打拼的動力。
1月18日，一名西北大學碩士畢業生被錄取獲得江蘇省東台市安豐中學高中歷史教師的崗位，但接獲聘用合約書併入職不到半年後，就被舉報不符規定而被學校辭退。這起事件引起廣大爭議，輿論推測極可能是因為其他更有「背景」的人想要佔這個位置。
廣州的青年媒體工作者Long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45度青年」這個概念之所以會在中國社會引起共鳴，是因為它反映了中國當代青年失去生活目標。他們一方面企盼在茫茫人海中脫穎而出；另一方面又實在難以應付高強度的競爭和社會不公，於是在兩個極端之間乾脆選擇「半躺不躺、半卷不捲」，內心其實有著相當多的無奈與糾結。
無奈與糾結
他表示，在高度競爭且資源不公的環境下，年輕人即使付出極大努力也難以取得相應的回報或是突破現有階層，也無法透過更勤奮工作來改善生活品質或社會地位，從而產生了「卷不動」的挫敗感。
另一方面，由於中國傳統文化和家庭期望對個體成就有較高要求，並且在經濟壓力、房價上漲等客觀因素的限制下，讓他們很難完全放棄競爭與追求，尤其「零零後」更是沒有足夠資源或精神狀態允許他們完全「躺平」，所以變成「想躺平也躺平不了」。
因此，當代中國青年可能會採取某種折衷的態度來應對既希望能夠保持個性和追求幸福感，同時又能回應外界看待成功與進步的兩難局面，「45度青年」象徵著這群人試圖找到一個堅持自我與滿足社會期待之間的平衡。這種心情既包含務實，也有妥協以及溫和反抗等複雜情緒。
他說，整體而言，「45度青年」所代表的「45度角」的生活方式，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看作是對當下中國內部經濟結構存在嚴重缺陷，如教育體系弊端、城鄉收入差距擴大等問題下，個體選擇所做的調整。
進退失據
時政評論人士、香港城市大學徐全博士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45度人生其實是中國社會目前青年人處在一個進退失據的一個狀態。」
他說，這種狀態有一點類似於歐洲在機器工業資本主義興起時很多青年人的煩惱一樣，他們在新的時代找不到他們的位置跟座標，但是他們原本所屬於的那個舊的時代又已經結束了。
他表示，中國青年人的夢想基本上是來自於改革開放。改革開放帶給他們一種希望，當時大家賺大錢淘金，認為透過辛勤勞動和努力付出就可以獲得在社會中向上流動的機會跟機會。但當整個改革停滯不前，只變成一個口號，或者說當社會階層固化的時候，情況完全變了調，過去的進取心態現在變成了「保飯碗」的保守心態，青年人的奮鬥成處於「割韭菜」的一個狀態，「他只是一個被割的韭菜」。
不甘心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青年人就會面臨到一個抉擇，要麼徹底躺平，要麼選擇繼續奮鬥，但選擇90度內卷的人其實並不是代表他們對社會有多大的期待，而是他們對自己人生命運、人生際遇的一種不服輸。
徐全說：「45度的這群人是從90度轉變而來的，因為他們認清到這個現實：可能奮鬥了也沒有用。」
他表示，0度的這群人並不是與生具來就徹底躺平，他們一開始其實也跟90度的人一樣，只是在認清現實後，經過客觀理性的分析，為自己的人生打算所得出的一個結論。 45度的人生其實就是從90度的滿懷激情、滿懷希望與不服輸，然後慢慢受到挫折，慢慢被社會現實打擊，然後逐漸變得理性跟冷靜，變成了45度。所以45度其實是90度邁向0度，從奮鬥走向躺平的一個中間過渡階段。最終，中國社會90度的人會越來越少，0度的人越來越多，「45度只是一個過渡現象的群體」。
階層保衛戰
徐全表示，中國很多年輕人從農村來到城市工作，或從二三線城市來到一線城市工作，就跟韓國電影《上流寄生族》一樣，上流社會是90度的夢想，但90度已經不可能了，所以45度其實就是要能在城市裡繼續立足，保住自己的遮頭片瓦跟立錐之地，比如自己的房貸、車貸，或自己在大城市里辛苦的一份工作。而0度的人可能就是選擇租房、普通的打工，或者乾脆響應官方的號召返鄉創業，重新回到農村去，這樣的人也會有。
徐全說：「所以我們看到45度其實是避免自己已經剛剛取得中產階級生活又重新貧窮化的一個保衛戰，所謂45度的人生就是避免自己貧窮化、底層化。他是中國中產階級為了捍衛自己社會階層地位的一個努力。」
他強調，90度變成45度，代表的是年輕人對於自我奮鬥能力的一種否定，是對於自己個人前景的一種失望；可是從45度走向0度是對於整個社會跟國家的失望。中共官方必須正視一點，當45度的人全部都變成0度的時候，意味著中共官方的執政基礎也會失去整個未來年輕一代人的盼望跟支持，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因為中國社會千百年來每一次的社會大動盪，其實都跟社會流動停止有很大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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