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佳:我最喜歡乾的事就是顛覆中共國家政權,給這個體制掘墓,只要什麼事情跟這個沾邊,我做起來就特別有勁。 |
今年一月份,我下決心切除膽囊,就是希望能夠多一些時間讓自己繼續在戰場上奮戰。 |
【人民報消息】2007年我被抓時,警察刻意羞辱我,我被套上黑頭套,他們強迫我的頭和膝蓋平行,穿着拖鞋做「噴氣式」。後來我被用鐵絲捆起來,國保隊長坐在我身上,屁股顛來顛去,壓得我喘不上氣,肋骨都要斷了;他們還用約束帶纏上腳、胳膊,然後把胳膊吊得高高的,保持同一體位,17個小時! 胳膊都快廢了,一個多月都舉不過來,痠痛得就像蟲子在爬……這都是我經歷過的。國保恐嚇我,要把我活埋了,人間蒸發了,或者把我送瘋人院,這種威脅太平常了。 被抓時我女兒剛出生45天,妻子在裏邊餵奶呢,警察衝進來就把她控制了。所以我妻子也老夢見一個場景:有人衝進來,把她摁倒在地,用腳踩着她。 我媽媽擔驚受怕,那時幾乎隔一天就做噩夢,然後哭醒。夢到我背銬手銬,被人打死扔進河裏。我被捕以後,當局想轉化我,讓我父母到看守所看我。滿屋子的警察,我媽媽當時就站起,從對面過來,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把袖子擼開,她檢查我手上是否有手銬的痕跡,那種我被打死扔在河裏的場景,已經成了她的魔咒!70多歲的她對那些國保說:口上留德,手上留情。 ◎ 真正的勇士 就是那些腿打着顫依然向前衝的人 我還沒體會過絕望,我覺得悲觀走到盡頭就是絕望吧,你自己解除了武裝,認爲自己無力、無能,你放棄了抵抗,這些絕對不是我的選項。 2006年2月16日,我和高智晟律師一起搞維權抗暴絕食,我被強制失蹤,祕密關押在通州臺湖第五生產隊,房間是鋼化玻璃,窗簾24小時都拉得緊緊的。41天后,我被扔在一個荒地,國保警告我:如果你將來還搞這種事情,還要這樣對待你!我回了一句話:放心吧,我會好好繼續給你們掘墓的。 我認爲希望本身就是力量,代表你的生命力,生命力裏邊,有你的意志、行動力、想象力。羅斯福說過,我們唯一需要恐懼的就是恐懼本身。我覺得絕望也是這樣,絕望不是被敵人打敗,而是被你自己打敗,是你自己投降了,在意志和心理上你殺死了自己。我不會有這種絕望的,就是哪天死了,我也不會帶着絕望去另一個世界。 我從小到大都是很普通的人,技能、智力、心理、身體等各方面我都不特別突出。這麼多年的抗爭,我又落下很多病,肝硬化、膽囊炎、膽結石,急性胰腺炎等等。12年前我就是慢性肝硬化,過去一年半四次急性胰腺炎發作,差點要了我的命。但我還是堅信,在我有生之年,我能夠用我現有的生命力,去推動實現我想追求的一些東西,就是普世價值在中國的實現。 人都是脆弱的,精神、身體的脆弱是人之常情。「709」律師案裏,大部份都認罪了。當局用很多方法,以人性的弱點,或者以你的家人對你要挾。但是,即使有很多脆弱事情發生,這個社會的發展仍然在向前,中共的獨裁無論多麼強勢,也無法跟歷史趨勢對抗,它只能節節敗退。每一次「維穩」,每一次羣體性的打擊,每一次製造的恐怖震懾,都是因爲它內心恐懼,恐懼的是它,夜不能寐的是它!不管個體多麼脆弱,或者某個羣體中有時候會顯出脆弱,這都不是讓人絕望、悲觀的理由。 脆弱並不可怕,恐懼也不可怕。真正的勇士,就是那些腿打着顫依然向前衝的人,當脆弱和恐懼在你內心產生,那正是你戰勝自己,也就是戰勝對手的起點。而且,從恐懼和脆弱歷煉過來的人,堅持下來,才會被錘鍊得非常勇敢。 ◎ 父親母親的默默付出 我父母落實政策回北京後,加入了中共黨。他們跟我說的明白,加入共產黨的原因,就是因他們出身不好,歷次政治運動受到波及,成爲黨員之後,對保護我有作用,「你將來出身就會好一點」。 加入共產黨就像加入納粹一樣,這不是污點嗎!?但發生在我父母身上,我就深深地理解了。中共的詭詐瘋狂、殘酷無情,他們是體驗最深的。他們很現實。(編者注:真正對你的保護是他們退黨,胡佳,你愛你的父母,就讓他們化名退黨保平安吧,這樣他們才會有未來,你們的家在未來才會完整。) 在我父母家,現在我不敢接電話。接聽中只要我言語露出鋒芒,我爸就不讓我說,或者要我馬上離開。他不想聽。 我媽對我朋友說過,我兒子胡佳是一個不知道恐懼的人。她絕不在我面前說這些,她不當面鼓勵我,因爲我是她的兒子。她知道國家的進步需要有人付出,需要有人犧牲,但她不想讓她兒子去付出,她和我爸已經付出了二十多年的青春。 做艾滋病的時候我沒什麼錢,那時我在北京電視臺工作,工資交給我媽,用的時候再要。後來我發現,我從她那裏拿的錢,數量遠遠超過我給她的,我問還有錢嗎?她總是告訴我還有。她知道我做的很多是好事,無言地支持我吧。 我媽說,你爸弄了個收音機,在聽法廣,因爲法廣干擾小一點,有時能聽到我的名字。但我爸特別告訴我媽,別告訴胡佳。 我被查出肝硬化時,我爸那年70歲,他立刻說,要換肝嗎?我換給他。這是父親。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來延續我的生命。他們只是糾結,不想讓自己的兒子成爲烈士,至少不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他們是想保全這個家。 ◎ 女兒胡謙慈 我在監獄時,妻子帶女兒胡謙慈探視,有一次探視出來,這個三歲半的小丫頭竟然說:將來爸爸換了衣服就可以跟我們一起回家了。妻子和母親非常吃驚,因爲出獄的時候,確實就要換下囚服,穿上家裏送來的衣服,這小丫頭怎麼知道這程序? 妻子對女兒說:「(監獄)那是爸爸的幼兒園」。我出獄後,她有一天突然問我:爸爸幼兒園裏的叔叔怎麼都帶槍呀?她指的是監獄門口的武警。 我出門開車,女兒坐在後座上看,後面跟着國保的兩輛車。她詞彙不豐富,不知道怎麼形容,就管國保叫「調皮」,「搗蛋」,「淘氣包」。 因爲支持高智晟和關於陳光誠逃到北京的事,我被抄家,警察闖進家門,嘀哩咣噹地搜查。我把女兒的門掩上,她很乖,一個人在她的小房間看童話書。後來我妻子回來,她突然說:計算機都拿走了,其實她知道,警察抄走了我的東西。 我出獄後第二年夏末,妻子考上了香港大學博士研究生,就帶女兒去了香港。在女兒的成長中,我一直是個缺席的父親。 ◎ 我最喜歡乾的事就是「顛覆(中共)國家政權」 我最喜歡乾的事就是顛覆中共國家政權,給這個體制掘墓,只要什麼事情跟這個沾邊,我做起來就特別有勁。 因爲家庭出身,上小學時我不是第一批入隊的,人家都帶紅領巾,那時我還真有點沮喪。 如果現在我女兒在中國大陸上學,不會加入少先隊,不會參加中共的政治組織,我肯定不讓她進入那套「童心向黨」的靈魂扭曲系統,不讓她與共產主義赤色法西斯有任何形式的關聯。我公開說過:應該解散少先隊、共青團,解散共產黨,這也是我煽動顛覆中共國家政權的公開言論。 ◎ 吐狼奶 現在我把狼奶到底吐乾淨沒有?這一點我非常非常不自信。也許我只吐出了百分之三十,還有很多沒有吐乾淨。 有人說我寫文章的風格很像(中共黨報)人民日報,開始我沒感覺,但對照去看,真的很象,就象是它那個模子刻出來的!因爲我們幾乎每天都沒離開這個環境,它的喉舌宣傳曾是我們獲取信息的唯一管道,每天接觸的,都是它的喉舌語言:新華社語言,人民日報語言,新聞聯播語言,耳聞目染,它潛移默化的影響着我的語言風格和表達方式。 所以當有人給你指出這些的時候,你一定要反思。我們需有一個認清自己、然後脫毒,把自己的狼奶吐乾淨的過程,這過程可能會伴隨一生。 ◎ 我從未獲得「薩哈羅夫」人權獎 人們常介紹我是「薩哈羅夫」獎獲得者,但我真正的想法是,我從未獲得「薩哈羅夫」人權獎,只不過在奧運期間,我比較活躍,我是奧運囚徒,我成了一個符號了。這不是我個人的榮譽,是所有奧運期間爭取人權者的榮譽,是這麼多年來,中國人在不斷爭取言論自由過程中的積累,讓國際社會看到了。 之前高智晟也被提名過,90年代魏京生曾獲得過這個獎,他們思考的高度,現實中的引領作用都大於我,他們遠遠比我更有資格獲得「薩哈羅夫」。「胡佳」只是在那個熱點時期作爲符號,被填上「薩哈羅夫」獎的名字,取得了榮譽而已。 ◎ 沒有一秒鐘想過要離開這個國家 我44歲了,但我生命中沒有一秒鐘、沒有一次出現過「我要離開這個國家」的念頭,這念頭從來沒有出現過! 一些西方國家曾向我表示過,以政治避難這種形式幫助我,讓我更安全。我跟他們說:「非常感謝!」但我不會這樣選擇。 有人說:哪裏有自由,那裏就是祖國。但我想的是:哪裏是祖國,那裏必須自由! 憑什麼你們在這裏肆虐,我只有逃跑的資格?應該被趕走或者逃跑的是你們!儘管中共隨意給我安「罪名」,但我知道:我做的事情是正當的、是正義的,我在追求社會公正,這是符合普世價值的! 我真的不想離開這個國家,無論下一步面臨什麼險惡,我都覺得那是我應該承擔的。這個戰場,是上天給我最大的饋贈,在這個特定的歷史階段,在這個戰場上奮戰,而且有時衝在前面,這是我莫大的榮幸。 如果說有一天我出國了,只有一種可能:中國已經民主化了。我有一個心願,這個心願是我許給女兒的,我缺席了她的成長,作爲父親,我想帶她去環球旅行,讓她開闊視野,我也很想到那些民主國家去看一看。 ◎ 說出我看到的 哪怕受「千夫」所指 小時候,我爸給我講過兩個安徒生的童話,一個是《賣火柴的小女孩》,一個是《皇帝的新衣》。那時候每到聖誕節,我都到大街上轉,我想碰到賣火柴的小女孩,或者賣火柴的小男孩,我想帶她一起回家,過一個溫暖的聖誕節和新年。 後來,即使我知道這些都是童話了,也會在那時出去轉轉。每年冬天,我和朋友們都會買一些軍大衣、翻毛保暖鞋等,跑到北京南站那邊,發給一些艱難度日的訪民,我能力有限,買的不多,但我會去。 《皇帝的新衣》告訴我,你看到什麼就是什麼,即使你改變不了世界,也不要被世界改變,你要有分辨能力,要堅持自己的獨立判斷。其實我也是一直在做「小孩」這個角色。所有的人都在唱讚歌的時候,我說出我看到的,哪怕受「千夫」所指。 ◎《肖申克的救贖》主人公 2008年我被送進潮白監獄,一個獄警問我:「你看過《肖申克的救贖》嗎?」獄警說從我的身上,看到了電影裏的主人公。後來我看了這個電影,主人公受到冤屈,最後用自己的方式爭取了自由。我感受到那個獄警對我深深的善意。 《他人的生活》描述1984年德國祕密警察是怎麼監控藝術家的,從中看到了我們自己的生活。看韓國影片《辯護人》,我認爲曾經進過牢獄的律師們,像高智晟這樣的人,包括709這些人,他們也是《辯護人》。 有朋友說,《血戰鋼鋸嶺》的主人公道爾斯,使他想起了我。我覺得好榮幸啊!給我如此高的評價和肯定。這是個真實的故事,主人公不想參戰殺人,於是他選擇當一名醫護兵。在槍林彈雨中,對上帝的信仰給了他莫大的勇氣,使他冒着隨時可能犧牲的危險一次次上戰場去救回那些負傷的戰友們。這個電影對我也有非常大的震撼和啓示。 去年的《出租車司機》描寫歷史上的光州起義,那也就是中國的現實呀。看《敦刻爾克》、《至暗時刻》,我領悟到,在危境之中,一個人,或一個國家、民族,應該怎樣去突破恐懼,去擔當。 所有的歷史都在現實中演繹,都能從現實中找到折射。有些影片對我的影響非常深遠,讓我獲得一種新的力量,像充了電似的,它給予我一種心靈的慰藉,讓我內心煥發更強的活力和對於恐懼的免疫力。 ◎ 只需關心該不該去做 不需想是否付出代價 前年聖誕節期間,我在朝陽區防疫站門口,碰到有人正在偷別人的錢包,我馬上從車裏出去,和小偷搶奪,後來他們又來了兩個人,三個人打我一個。我膝蓋摔破了,手也摔破了,我的手機屏幕也摔碎了。 但最後,他們不想戀戰,把被偷女士的手機扔到了草坪,我撿起來,去追那個女士,她嚇得不敢搭話。 社會上曾經探討過南京彭宇事件。有人說:「這種事別管了,少給自己惹一身的麻煩。」管他什麼代價呢!看到這種情況,我就是條件反射,絕不會有其它選擇,直接行動! 如果之後他把我告了,我認倒霉!卻不後悔! 如果他上法庭告我,庭審結束時把錢賠他,我都要告訴他:「下次如果你摔倒,我還會像今天一樣救你!」不爲別的,我要讓他明白:我是做了一件對的事情!我有什麼可後悔的?平時我救了一隻貓一條流浪狗都覺得欣慰,更何況救了一個人呢。 因爲人命關天!生命至大。你救了他,減輕了他的痛苦,你只需要關心這件事做的是不是對,不要關心後面要付出多少代價。 ◎ 疾病與死亡 2005年3月19號,因爲美國國務卿賴斯訪華,我在長椿街地鐵站被抓,被強行塞進車後座,兩邊都是警察。在京通快速路上,我用餘光發現高速路前後沒有側警,就突然起身,當時想的就是要和他們同歸於盡,我想把方向盤奪了。後來我還是被他們控制了,他們也嚇壞了。 這件事後來被我的佛教師父批評了,因爲佛教是不殺生的。那四個警察有家庭,有的警察很年輕,剛剛公安大學畢業。我想說的是,我不怕死,要死就死得值得,對於那些殺身成仁的人,我很理解。 我去年經歷了病危。在醫生的計算機屏幕上,幾十個床位,只有我一個人有紅框,我經歷過彌留,幾乎掛了。肉體劇烈的痛苦我不想掩飾,但我真的沒有對死亡的恐懼,疾病不會讓我恐懼。我只是想,有可能我見不到父母了,好多事情還沒做呢。對沒有完成的事情,我抱着深深的遺憾,我不甘心。 今年一月份,我下決心切除膽囊,就是希望能夠多一些時間讓自己繼續在戰場上奮戰,不要因爲疾病使自己變成非戰鬥減員狀態。 我現在也在學習,週六週日我泡在圖書館,讀一天的書。我必須系統化增長自己的知識,加強與中共非法政權對抗的能力。想反抗,絕對離不開提升自己。真正的反抗,不僅僅是在街頭行動中的勇敢和決絕,也是在案頭、在書齋,沉下心來給自己充電。(完)△ (資料來源大紀元,人民報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