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麗君

【人民報消息】在這片神奇的國土上,那個年代人人都活得很累,事事都扯上政治;而政治又變得愈來愈失去理性,直至徹底瘋狂——爆發文化大革命了!

於是有一天,我與鄧麗君的歌不期而遇……

我後來才知道,當時有數以千萬計的大陸人,用不同的方式,在聽鄧麗君的歌。儘管政治環境嚴酷,儘管必須偷偷摸摸,人們依然沒有停止追求的腳步。這種現象,今古奇觀!

回顧那段歷史,已經非常清楚,根本就不是人過的日子。政治運動頻繁,造成生產力低下,經濟一團糟;物質極度匱乏。身在大陸的中國人,連飯都吃不飽,不是一年兩年,而是長達二十年。這期間,還活活餓死了三、四千萬人。

天籟之音

常言有道,時勢造英雄。鄧麗君,這個祖籍河北的漢族姑娘,便是時勢造出的巾幗英雄。她的如夢如幻的歌聲,適逢其會,從海外,越過政治高牆,飄進封閉已久的神州大地,迷倒了千千萬萬的聽衆。作爲過來人,我很難忘懷,聽到鄧麗君歌曲時,最初的精神上的震撼。

那是一種自然的純淨的聲音。是無拘無束的自由的歌唱。是敞開心靈的深情訴說。也是對僵硬的生活方式的徹底顛覆。

很溫馨,很親切,像鄰里女孩閒話家常。不是居高臨下的說教,更不是強制性灌輸,不顯山不露水的,毛毛雨潤物細無聲。由於既美妙又通俗,所以人人聽得懂,個個會着迷。她的歌唱對於人性的復甦和迴歸,其實是一種充滿詩意的呼喚。也是一種另類的思想啓蒙。

鄧麗君短暫的一生,曾經用多種語言,演唱過約三千首歌——歡樂的,悲哀的,輕快的,纏綿的,俏皮的,莊重的……幾乎窮盡了人的方方面面的情感。喜歡她的歌的,總能從中找到契合自己心情的,來滿足自己的精神需求。

鄧麗君曾在日本對人說過,最能理解她的歌的,是中國大陸的人。這話一點不錯。大陸中國人的確是她的知音,與她「心有靈犀一點通」。這當然不是說大陸人更有音樂天賦,而是鄧的歌裏所傳遞的信息,正是大陸人所稀缺的。大陸人經受了太多的苦難,有太多的悲憤和憂傷,個體的生命活得太沉重;本該柔軟的心田,已板結成沒有綠意的荒漠。而鄧的自由的歌唱,像清泉,像春風,滋潤你,撫慰你,使你暫時忘記痛苦。——至少在聆聽歌曲的瞬間,擦亮了聽者晦暗的人生。

身爲大陸人,在那個悲情的年代,一旦遇到鄧的歌唱,就不會想錯過,也不會想放棄,而是讓它留在生命裏。

越禁越紅

鄧的歌先是暗暗流行,彷彿在積聚爆發的能量。播進地裏的種子,終究要破土而出,鄧的歌也一樣。人們開始還緊閉門窗,遮遮掩掩的欣賞、交流;沒多久,便敢在偏街陋巷裏唱響;後來更張揚,提著錄音機邊走邊放歌,大白天招搖過市。經過十年文革的洗禮,屁民不傻了,膽子也大了。幾乎一夕之間,鄧麗君的歌曲狂飆突起,傳遍了內地的邊邊角角,風靡全大陸!

苦心經營的紅色江湖,激起千層浪!用紅歌構築的音樂防線,看去固若金湯,頃刻間卻土崩瓦解。那柔情似水的歌聲,居然無堅不摧。官方驚恐萬狀,趕緊採取措施,強力阻擊。高層機構認爲:鄧的歌是「反動的」,「色情的」;禁聽禁唱,雷厲風行。可人心已今非昔比,老百姓不那麼聽話了,面對壓力也不再害怕。經過文革的磨練,大家都學會了陽奉陰違,你說你的,我行我素。結果呢,儘管你嚴令取締,不遺餘力;他依舊:白天聽老鄧,晚上聽小鄧。

說來好笑,舉國體制圍剿一個唱歌的女孩,雙方實力懸殊,本是一場不對稱的戰爭;但由於當局違背民意,卻又註定無法取勝。聽衆千千萬萬,像沙子一樣多,均勻分佈在大地上。法不責衆。

當權者總是迷信權力無所不能,其實權力不是萬能的。在全民動員的打壓下,鄧的歌並沒有銷聲匿跡,只是由明入暗,從地上轉入地下;傳播的勢頭依舊,無法遏止。

鄧麗君憧憬中的大陸行,一波三折,未能如願。終成千古之憾。

世事無常,難爲鄧麗君了。她爲堅持自己的理念和良知,作出了無法彌補的犧牲。這個樸實無華的奇女子,百年不遇的天生尤物,其聲耳熟能詳,其人緣慳一面;是同胞,又是同時代,心意相通卻錯身而過。我們和她一樣不幸。

中國情結

鄧麗君熱愛歌唱,源於熱愛祖國。她說:「有時候唱着唱着,我會覺得好像不是在唱歌,而是在傾訴古老、莊嚴、而且多情的中國。」她希望,「讓一千萬平方公里秋海棠上的繁華,與五千年文化的晶晶寶玉,藉着歌聲一代一代的流傳下去。」她希望,「在歌聲中,讓我們的子孫永遠不要忘記,作爲一箇中國人的快樂、悲傷和光榮。」

鄧麗君唱過許多島國情歌,一點也沒有島民的狹窄心態。她胸懷大陸,關心大陸的未來。在兩岸尖銳對立的年代,她以綿綿的柔情,介入冰冷的政治現實;她的歌是交流的橋樑,是溝通的潤滑劑,拉近了同胞之間的心理距離。她率先推動了海峽兩岸流行文化的統一。她創造了歷史。

大陸是鄧麗君的祖籍之地,父母之邦。她雖然在臺灣出生,但一向自稱河北人。她關心同胞的苦難,曾爲「愛心獻華東」賑災籌款,登臺獻唱。她想在內地辦一所學校,讓窮家女孩免費就讀。她想爲祖國培養一批流行音樂人才。她想盡情遊覽華夏的壯麗河山。她想終老在有園林之美的蘇州。她還想多做慈善事業……她還想……她的人生規劃之中,有太多的夢想,都和大陸有關。

可惜,天不從人願。橫死的無辜的生命,飛濺的青春的血,令她常常流淚,令她一再止步於大陸邊緣,甚至連呆在香港都會午夜驚魂。

然而,即使在情緒最低沉的日子,那與生俱來的信念依舊堅定。她說:我是中國人。在這個世界上,不管我流浪到哪裏,在哪裏生活,我都是一箇中國人。中國的未來將走向何方,我十分擔心。我深愛自由,我認爲所有的人都應該享有自由。所以,當自由受到威脅時,我真的真的很傷心。終有一天會雨過天晴,我對此深信不疑。

洗盡鉛華,退隱江湖,鄧麗君愛國之心依然。她不忘自己的歷史責任,要把人生的重點放在:「爲了中國的和平自由而努力」。愛國藝人,這是歷史對鄧麗君的蓋棺定論。質樸而崇高。

盈虛圓缺

人生有得必有失,不可能樣樣完美,衡量事物的成敗,只能看值與不值。縱觀鄧麗君的人生軌跡,確有不少缺憾;諸如:年幼失學,未婚,早逝,沒來過大陸。但每一個缺憾,都有非常豐盈的補償。有人稱譽鄧麗君的聲音,是被上帝吻過的;上帝也的確寵愛她,如果關掉一扇窗,總是又打開一扇門,讓她走向錦繡前程。

年幼失學固然遺憾,但也讓鄧麗君多了十年的歌唱生涯;她只活到42歲,這十年對她至關重要。俗話說得好: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如果按部就班,先念完書,再投身歌壇,歷史的舞臺瞬息萬變,錯過了,任你是天才也無奈。現在這樣子,反而給世人樹立了一個勵志的榜樣:鄧麗君雖然學歷不高,但能自強不息,奮鬥成功!

鄧自己唯一承認的一段情,本該1982年3月完婚,佳期在即,節外生枝,她爲了尊嚴,毅然退婚。愛的挫折,情的創傷,催生出千古絕唱《淡淡幽情》;刻骨銘心的體驗,大大豐富了歌者的內涵,使她對古詩詞的詮釋,能探幽入微,漸臻化境。

情場失意,歌壇得意,鄧麗君由此進入黃金時期。她接連舉辦了——

香港新伊館個人演唱會,
美國拉斯維加斯凱撒皇宮個人演唱會,
香港紅勘體育館個人演唱會,
東南亞巡迴演唱會,
臺北中華體育館演唱會,
東京NHK演唱會。

她在日本歌壇取得三連冠。
她還三次入選日本的頂級盛會:紅白歌唱大賽。她在全球收穫了數十億個掌聲。風風火火,燦爛輝煌,攀上了事業的巔峯!

展望未來

一朵人類的奇葩,偶然的,開在中華民族的園地裏。她的清雅迷人的芬芳,曾經給億萬同胞帶來慰藉和溫暖。

在那個肅殺的政治寒冬,鄧麗君與時代擦出了耀眼的火花,不僅照亮了套在僵硬模式裏的大陸河山,也照亮了那一時段中國歷史的天空。

大陸人喜歡鄧麗君,各有各的角度,各有各的理由——有的喜歡她的歌唱,有的喜歡她的人格,有的喜歡她的形象……但都已超越了意識形態對立的泥沼,超越了現實中政治歧見的籬牆,更超越了族羣、性別和年齡,而進入真善美的價值共同體。

鄧麗君是歌唱家,但她垂範後世的,除了歌唱得好,還有淚流得多。——她的淚使她超凡入聖,大放異彩。因爲,那曾經頻頻奔湧而出的是天使之淚;淚水裏,有深切的人文關懷,有崇高的悲憫精神!她的眼淚,已經讓活在當代的中國人,感懷至深;她的眼淚,還將讓遙遠未來的中國人,肅然起敬。這肯定是她自己沒有想到的啊!

歷史的場景不可複製,鄧麗君現象註定是空前絕後的。這樣的文化人物,其故居值得保存,按理應無疑義;怎奈擁有者不懂得珍惜,才短短几年,竟賣光她生前的住宅。聞者都搖頭嘆息。尤其位於香港的別墅,如今已夷爲平地,更是鑄成千古大錯。——任何理由都不足以爲之開脫。

她是中華民族的永遠的驕傲。

尾聲:人與自由

臺灣的詞壇泰斗莊奴說:鄧麗君之前,沒有鄧麗君;鄧麗君之後,也不會再有鄧麗君。香港的詞壇怪傑黃沾說:鄧麗君的聲音,一百年都不會出一個,難怪內地人那麼喜歡她。

兩位詞人悲觀的結論,好像需要驗證似的——2010年1月,內地有民間機構開展了一場大型活動,尋找鄧麗君的傳人。

這項活動面向全球,希望能找到在聲音和扮相舉止上,像鄧麗君的人。歷時數月,參賽選手據說有二十萬之多。賽前有專家頗爲樂觀,相信在十幾億華人裏,能找到鄧麗君第二。結果大跌眼鏡。奪得前三名的,竟沒有一個是符合預期的。聲線接近的,舞臺形象落差大;扮相舉止接近的,嗓音又不像。令你不能不感嘆:鄧麗君確是獨一無二的絕代才人。

華人的主體在大陸,大陸有這麼多的人口,爲什麼就找不到類似的人才呢?衆所周知,人才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人才的養成是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它需要天賦的條件,和自然環境也有關,但最關鍵的還是人文環境。必須有自由。

自由是造就一流人才的前提,成功的祕訣就在自由。思想自由,言論自由,獲取信息和交流信息的自由,免於恐懼的自由;說到底,就是選擇生活方式的自由。自由是一切創新型思考和實踐的原動力。而我們缺的正是自由。

人才是自由的花朵,自由度愈高愈容易開放。

以鄧麗君爲例,假如她生活在大陸,能成爲超級巨星嗎?答案不言而喻。首先,她的家庭出身已讓她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再以她的年齡推算,進小學時恰逢飢餓的歲月;即便僥倖不餓死,熬到小學畢業,文革又來了。虛度過十年,還能成什麼才?就算讓她唱歌,唱的也是鼓吹階級鬥爭的紅歌。以她那種甜柔溫軟的聲線,能讓她上臺表演嗎?更別說放她出國自由發展了。在窒息人的僵硬的框子裏,任何潛在的天才都會被湮滅。

現在人總喜歡拿「愛國」做題目,說事,「愛國」,在今天不但是一種政治工具,也是一塊遮羞布,當然,還是時髦的玩偶。上面喜歡用「愛國」來忽悠下面,下面也喜歡用「愛國」去忽悠上面。

記得若干年前,北大有位女生,面斥來訪的美國總統,她否定美國的核心價值觀,立馬被捧爲愛國楷模,出盡風頭。可沒過多久,她不但跑美國去,還嫁給美國的白人,還生個美國的混血兒。

問題的可怕還在於,這類嘴上說愛國,心裏並不愛的例子,可以舉出一大堆。表面上看,是他們個人的品質問題。但如果往深處想,社會應負主要的責任。

很顯然,在全球化的今天,在他們的眼裏——哪裏有自由哪裏就是祖國。哪裏有自由哪裏就是家鄉。因爲有自由的地方才有公平正義,有公平正義才有尊嚴和幸福。

價值認同影響了他們對家國的認同。由此可見,自由也是一種凝聚力和向心力,這不是靠人身限制、思想監控和言論審查所能得到的。

我們應不應該想一想,問一問——爲什麼,號稱盛世的中國,留不住自己的兒女?爲什麼,會使人喪失信心,棄她而去?身爲炎黃子孫,祖先之國,誰人不愛?!

無論還得經過多少艱難曲折,還得付出多少血淚犧牲,大陸地區終究要與時俱進,擁抱普世文明。爲了讓這一天早點到來,中華兒女應該高舉起自由的火把,照亮祖國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