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报消息】冬日的夜,冷洌漆黑,万籁无声,只有村委大院偶尔泄出的灯光展示出生命活动的痕迹。那是村委党支部书记在陪着我们几个工作队员闲聊。半小时前,大家才一起从镇上的饭馆回到这里。46度的白酒早把睡意赶的无影无踪,我们都在滔滔不绝的说着,间或用手势强调着。村支书最满意这样的气氛,因为她可以通过这样的酒话和原本生疏的我们迅速熟悉起来,摸清每人的秉性和社会关系,使自己在即将到来的权利再分配中占据有利位置。

   “出去走走吧!”她兴奋的建议。

   “走!”炉火和酒精使我们忘记了季节,一下就冲到院子里。“好凉”寒冷让我们不约而同的大叫起来,赶快穿上了厚厚的外套。伶俐的村委通讯员忙塞给村支书一只三节电筒。

   乡村的土路是坎坷的,多日没有雨雪了,风和阳光早把上次的泥泞塑造成坚硬的狼牙状。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让人东倒西歪,我们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迈起了八字步。

   “我们穷,装不起电灯”支书调校着手电筒,忽上忽下的灯柱像一条硕长的棍子在夜空中挥舞。

   “要买变压器、电线杆、电线,得二十多万。别看高压线就在咱门口,咱也只能干看着。你们来了,我们就有指望了。”她说得很慢,直觉告诉我,她的眼睛在盯着我们,想要从我们这得到承诺。

  我们谁也没说话,我们能给她承诺吗?三个月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要完成三大任务—“建立一个好班子,选出一条致富路,整出治安的好局面”可哪一个任务是三个月能够完成的呢?!别说好班子,就说了解一个人,在不使用无记名投票的情况下,三个月也嫌太短了呀。至于致富路,凭我等农业工作的门外汉,无异于“盲人骑瞎马”自己不摔进沟里就不错了,还想给别人指路?治安环境整治更是无从谈起。80%的劳动力闲置,年轻人精力充沛又无事可干。打工找不着门路,有门路打工的又常常拿不到工资,他们没有揭竿而起去劫富济贫已经是大幸了。我越想越觉得这工作无从着手,步子机械的挪动着,全然不知道别人在说什么。

   “主任,怎么不说话?”支书怕冷落了我,毫不犹豫的给了我一个莫须有的头衔,“别在意,我们村离公路近,上级领导经常来检查工作。他们的办事员不如你们素质高,不称呼他什么,他就不高兴。所以我们也就随便喊,皆大欢喜,我们好办事,他们也不找麻烦。”她说话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不客气,我不介意,但愿你喊的对。”我漫不经心的应着,我太了解那些跟着领导的办事员了,传递上下情况,承办领导的公事和私事,一不如意就折腾下级单位,有中饱私囊的机会决不放过。常常把你整的蒙在鼓里,不知道是“阎王不满意”还是“小鬼做手脚”。

   漫无边际的话题,伴随着我们走过了两个村庄,大家的话少了。刚出门时的兴奋正慢慢退去。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支书打破了沉闷。

   我们都站住了。手电筒的灯光停止了晃动,然后熄灭了。夜幕如水泥泻的般又把我们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举目四顾,一片寂静的黑暗。很久,我们仍然迷惑的不发一音。

   “有没有听到狗叫?”她提示我们。

   “对——啊!”我们惊呼。一阵衣服的摩擦声,每个人都在努力的四下张望,希望能看到那些记忆中非常熟悉的精灵。

  夜晚的狗,那是我最熟悉的,小时候每年学校放假,爸爸总是把我们几个小孩子放在板车上,拉着回乡下老家看望爷爷奶奶,路很远,往往要走到半夜,虽然我喜欢坐在板车上看夜晚的星空,呼吸清凉发甜的空气,喜欢大路上没有呛人的尘土,可就是讨厌围着我们狂吠的狗。常常是你刚被此村的狗群大叫着送出来,远远的彼村的狗已经在用开了锅一样的叫声迎接你了。面对群狗的围攻,我们几个小孩子总是唬得挤作一团,心中不断祈求赶快远离村庄。

   “那么狗呢?哪里去了?”不知谁先问起,突兀的声音把我从记忆中唤回。

   “一定是杀掉了!”一个露出些许得意的声音。

   “不是!”支书的回答声音不高,但断然否定的气息却掩饰不住地传达到了每一个人。“它们现在都在自己家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可就是不叫!”

   我们都兴奋起来,可也越发纳闷,农民养狗多是为了看家,狗的叫声就是提醒主人并对心怀叵测者予以警告。可如果狗不叫,治安状况这么差,那主人可怎么办?但是,眼前的事实又明摆着,我们这群陌生人已走过了两个村庄,就是没有听到一声狗叫。

   “是这样的”,支书说,“如果你不进主人家的院落,狗是不会叫的。”

   “专门训练的吗?”虽然认为不大可能,我仍然心有不甘的猜想。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这可不是一两条狗,也不是一个村、两个村,据我所知,至少这个县都如此。”支书在“至少这个县”处特别加重了语气。

   “你刚才说,只要我们不进入人家的院落,那如果要在院子外徘徊着准备行窃主人家呢?”我假设道。

   “它更不会叫了,你们要是偷狗的呢?”她反问。

   “偷狗?”我们愕然,但是仍然不相信这会造成狗不叫。

   支书没有回答,她只顾沿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现在偷狗的手段太简单了,一只在毒药中浸泡过的蟋蟀,一点儿药味也没有,即使是百十斤的大狼狗吃了它,也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断气了,接下来就好办了,把狗装进随身带的塑料编织袋里,背起来就走了。

   “现在的人太毒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制出来的,说是老鼠药,可药老鼠用得着这么毒的药吗?也太容易买了,一到集市上,到处都是,我看着就害怕。”

  我理解她对这些毒药的恐惧,农村的村干部大都干了很多不得人心的事,仅这个村的计划生育,就使不止一户两户人家屋变成了残垣断壁。沉重的身心负担压得农民透不过气来,难免有铤而走险者。支书家的庄稼和柴垛就毁过或烧过、虽然上边的红头文件规定这些损失由村委从留款、公积金中全额补偿,可是并没有消除仇恨的心理基础啊!

   她继续说,“这么多人闲着没事干,偷狗的投资又不大,又不需要技术,不显山不露水,别人养了好几年的狗,几分钟就可以变成自己的,转身卖给饭店,几十块钱就到手了。多容易呀!所以,就有不少人干。”

   “啊……!”怪不得在镇上吃饭时,有位乡党委副书记用筷子指着一盘鲜亮诱人的狗肉冷盘一再强调:“自己养的,自己养的,不用担心。”原来是毒死的狗太多了啊!

   “也不知道从哪条狗开始,”她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谁也没注意过,等回过神来,狗叫声已经消失了,那些狗聪明着哪,它们知道,自己的主人也保护不了它们,能救它们的只有它们自己。那就是把自己隐藏好,别叫,不能让偷狗贼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处!”

   她说完了,长出了一口气。

  这么沉重的结果,竟然是偷狗贼造成的,让人始料不及。“偷鸡摸狗”的行为,即使在匪类中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我们说到它的时候,也无不饱含着轻蔑之意。真是想不到,这样一个绝对“小”的勾当,竟如此大的影响了生物的生命反应!看来,无论多么小的恶,只要有合适的土壤和环境,就都会发作出令人瞠目的结果来。

  谜底揭开了,大家面面相觑,一言不发,使狗变聪明了?还是人变卑鄙了?这些可怜又令人敬佩的狗,简直是在以它们这种独特的方式羞辱我们,我很担心,不是因为自己可能吃到毒狗肉,而是担心这种手段会用到人类自身。我更清楚:要农民的处境得不到彻底改善,那毒蟋蟀早晚会出现在人类的饭碗里!

(大纪元 【九评征文】消失了的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