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明霞要嫁給梁錦松,卻全然不符合這樣的衡量。論錢,伏明霞在大陸中國人中絕對是少有的富豪,梁錦松在香港只能算是普通級。在絕對數量上樑的身家也不過是伏的十倍,假若預演一次離婚財產瓜分,並假定伏分到梁的三成財產,則此次婚姻投資至多使伏明霞多出三倍的錢來--實在沒有任何理由說,伏明霞是爲了錢。論名,伏明霞的名氣,恐怕比梁錦松還要大得多。站在勢利的角度上,伏明霞沒有任何理由嫁給梁錦松。所以我們只能得出一個結論:伏明霞是的的確確「愛」上了梁。
一個有錢有名的年輕美女,真心誠意地愛上了一個老頭子。這大概也才是多數人扼腕嘆息的原因。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伏明霞完全應該愛上更好的男人--這樣的男人並不難找。但站在伏明霞的角度看,也許這是她心理需要的真實反應。
我想伏明霞愛上了梁,大概正是因爲梁的「老」。大概她憧憬的本來就不是常人所說的「愛情」,而是一種「父愛」,或類似的東西。同齡人有些還在上幼兒園的時候(7歲),她就開始了高強度的體育集訓;同齡人有些還在上小學的時候(12歲),她就成了世界邀請賽冠軍。從競技體育的大機器裏剛剛榨出來,幾乎沒有念過幾天書的她,不用考試,轉眼又進入了中國最好的大學。而這時的她,真是什麼也不知道,連抗日戰爭導火索的蘆溝橋事變也不知道,連Sex、F_ _k這樣最簡單的英文單詞也不認識--我無法想象她曾得到過足夠的父愛或母愛,無法想象她曾得到過足夠的同齡人的友愛,無法想象她有一絲一毫的能力去理解何爲「愛情」!也許她要求的,實在無多,實在只是一個能予之以慈父之愛的長者,只是一個不對她的十足無知象大衆媒體一樣肆意嘲笑的善奉承男人。
伏明霞的愛情也許可以說是「病態」的,我卻沒有一點慾望去批評她。在一個正常的、開放和自由的社會里,名利的慾望也會驅使少部分人,放棄正常人的生活方式往上爬。著名女小提琴手陳美的母親,也就是這樣培養陳美的。但即使是這一部分人,也還要爲自己的未來做長遠規劃,也還要讀書、享受生活、交往朋友。最重要的是,她們的命運是自己支配的,至多是受自己家庭的名利慾望驅使的,從來沒有一個沉重的「國家和人民的榮譽」壓在她們頭上,從來不會有一個政府機器的力量,迫使她們去犧牲自己的青春,剝奪她們正常的文化學習,禁錮她們在封閉的訓練營地,禁止她們同異性交往。
對運動員的「集訓」,只是這個社會中病態體育制度的一個縮影。這個體育制度的本質,就是把有限的體育資源,集中投入到極少數「幸運」(或「不幸」)者頭上,製造出虛假的體育大國繁榮景象。有些時候,對面子上虛假繁榮的追求,可以達到走火入魔的程度,比如暫時關閉所有燒煤供暖的設施、在周圍山坡上種滿冬小麥--以證明北京的大氣清潔和綠化水平達到了舉辦奧運會的標準。
但是這一切又有什麼奇怪的呢?既然這個社會可以把莊稼集中到高速公路兩旁來,製造虛假的農業繁榮;或者可以傾國家之財力支持國有企業,製造虛假的國企脫困現象。
在同樣的思路指導下,這個社會宣佈,它將把全國有限的教育經費集中起來,投入到寥寥幾所大學中去,把本來互不關聯的院校強制合併成恐龍式的托拉斯大學,聲稱這樣就可達到世界第一流的大學水準。伏明霞所上的那所大學,赫然便在這接受特殊待遇的幾所大學名單之中。
在這樣的一所大學裏,伏明霞學到的第一課是什麼呢?便是:只要你是進了這個社會「恩准」的少數特殊人物之列,一切原則對你就都是不適用的。你不需要經過入學考試,不需要上課,可以在外面飛來飛去接拍商業廣告,同時輕鬆取得你所需要的學位。當初,爲了「國家和人民的需要」,可以剝奪你的個人自由;現在,同樣的「國家和人民的需要」可以賦予你絕大多數中國人做夢也不敢想的、凌駕社會基本原則之上的「自由」。
這一課就是說:這個社會是沒有原則的。在這個社會里,絕對不會出現美國那樣,副總統戈爾想去哈佛大學任教,卻被認爲不夠資格而被嚴詞拒絕的事情。就在伏明霞就讀的那所大學裏,從來沒有正式學術職位、從來沒有認真上過幾天課的國家總理,很長時間裏堂而皇之地做着管理學院的院長,煞有介事地帶着幾個博士生。就在伏明霞就讀的那所大學裏,國家經貿委主任至今兼任着另一個學院的院長。就在伏明霞就讀的那所大學裏,無數官員、企業主輕輕鬆鬆拿到了貨真價實的碩士、博士文憑。在這無數咄咄怪事孳生的環境裏,伏明霞愛上一個老頭子,相比之下,實在是不算得離奇離譜了。
據蘋果日報特派記者24日北京報道,梁錦松伏明霞之戀傳至北京引起議論紛紛,一些街頭市民甚至認爲是中央政府在背後推波助瀾撮合。一位鍾小姐的男朋友顯得激動地說:伏明霞從童年、少年開始就爲爲國爭光做出了巨大的犧牲,她現在應該可以做回自己,不要再來一套甚麼犧牲自己勾搭特區高官的事了。
不管梁伏之戀被怎樣看待,也許,伏明霞的愛情能夠幸福。我們還是爲她祝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