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神的「豆腐渣」三個字是朱鎔基總理1998年巡視長江大水時對九江市防洪堤不堪洪水一擊的痛罵,從此風行。
但是,被威嚴懾人、疾惡如仇的朱總理痛斥爲「豆腐渣」的大堤,重建了還是「豆腐渣」。今年4月,新修的防洪堤洪水未來就先倒了。
中國「形象工程」變成「豆腐渣工程」、「獻醜工程」屢見不鮮。因爲「豆腐渣工程」實在太多,連中央電視臺《經濟半小時》欄目也忍不住決定推出「形象工程還是獻醜工程」專題。
重慶綦江彩虹橋、三峽工程的焦家灣大橋、雲南省高速公路部分路段、錢塘江防洪堤,就被中國媒體形容爲1999年全國「四大豆腐渣工程」。
醜事多了,害得優秀的施工隊也須設法宣傳自己的清白。
去年8月23日,鐵道部大橋局的數百職工,冒雨站在巍然矗立的蕪湖長江大橋橋墩下,莊嚴宣誓「對大橋質量,終身負責」。
「豆腐渣工程」跟「腐敗」當然難脫關係。
1999年初,河南鶴壁市一座設計使用壽命100年的大橋用不到8年便成了危橋,從橋基以下裂開的縫隙最寬處達6公分;壺臺公路也抗不住一場暴雨沖刷,傾斜、移位、塌陷、涵洞裂縫、塌方、結構變形;一座由50多戶居民花錢買下的住宅樓整個樓體從中間裂開4處,水管從中間掙斷,地上的大裂縫讓人心驚肉跳,居民被迫含淚搬出。
據媒體報道,鶴壁市一年的財政收入才一億多元(約2000萬新元),而三項「豆腐渣工程」的損失竟達8000萬。當地「嚴懲敗家子!嚴懲腐敗分子!」呼聲振天。
「豆腐渣」一倒,當然也倒下一批幹部。
但是,要讓這樣的幹部倒下,還真不容易。
《檢察日報》11月間刊登文章,感慨舉報者頻遭打擊報復。文章舉了幾個活生生的例子。
去年,沈柏虎舉報錢塘江江堤存在嚴重問題,但大多數舉報材料都到了被檢舉的單位那裏。8個月後,沈柏虎將舉報信交到浙江省副省長手中,才使這一轟動全國的「豆腐渣工程」昭然於天下。然而,爲了舉報,沈柏虎被迫辭掉工作,陷入有家難歸、生計無着的困境。
如果說是因爲施工隊不符資格,所以「豆腐渣」橫行,那麼,「一級」古建築工程施工企業,怎麼也搞「豆腐渣」?
五臺山位列中國四大佛教名山之首,始建於唐代的靈峯寺於70年代遭到毀壞,一水之隔的普化寺住持妙生決定重建靈峯寺,並要建萬人拜佛臺。爲了建成全國一流的景觀,普化寺下決心,
寧可多花錢也要請全國一流的建築單位來施工。
他們看到《中國建設報》第四版--建設部公告的「古建築工程施工一級企業」名錄,在全國僅有的兩家「一級」古建築工程施工企業中鄭重選擇了山西省的一家,造價280萬元人民幣。
《南方週末報》曾詳細報道,古建公司空手來了30多人,拿了頭筆工程款,才買幾把鐵鍬和幾輛平板車。不僅如此,施工隊將山中開挖出來的極易風化的的岩石混充建築石料砌築護坡,偷工減料。普化寺因此與施工隊多次發生糾紛。最後普化寺忍無可忍把對方告上了法院。
法院委託山西省技術監督局對工程進行質量檢測,報告揭露的「豆腐渣」震驚法庭--擋土牆的石材,輕輕敲擊就粉碎。
普化寺贏了官司。
但是,贏了又怎樣?那家「一級」公司只是租賃了五六間辦公室,未見相應的施工設備,更見不到工程、經濟、會計、統計等等人員。當法院送達判決書時,該公司已人去樓空,還拖欠樓主5萬元租金。
普化寺的和尚當然是欲哭無淚。但是,還有許多比那更冤的、告不了的「豆腐渣」呢。
今年初,《檢察日報》刊登《對「豆腐渣」工程,法律有轍沒轍?》文章,作者感慨萬千指出,《刑法》確實規定「造成重大安全事故」、「後果特別嚴重」的,才對直接責任人員處以有期徒刑和罰金,像錢塘江「豆腐渣」工程案,因「尚未發生重大事故」,檢方撤回起訴。
不論告得成告不成,公共的「豆腐渣工程」,至少還有部門管,而像赤嶺村那種在城市邊緣地區,幾乎所有的房子都是「豆腐渣」,卻多年沒官敢管。
深圳大學建築系主任許安之教授在電話中接受《聯合早報》採訪時說,農民蓋房子「從來就不經建設部門審批的」。這麼多年來,他們想蓋房子就蓋房子,想蓋幾層就蓋幾層,「誰敢說那是違章建築?」
託城市發展的福,外地民工湧入,農民蓋房子出租,能月入好幾萬,當官的如果要來整治,就是大沖突,「誰願冒這種風險去拆房?」
許安之說:「農民是『原居民』,那是強勢身分。」
儘管10年前珠江三角洲一帶的幾個新興城市的領導已經感慨這些農民房子是「城市裏的癌症」,但是,就是沒敢碰。這正說明赤嶺村的村委和執法幹部爲什麼完全是一手遮天的地痞惡霸模樣。
於是,赤嶺村「塌了整條街」,「外人」只能「霧裏看花」。
摘自《聯合早報》(http://renminba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