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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见的一对死刑犯
 
2000年12月28日发表
 
【人民报讯】因同犯贪污罪被判处死刑的夫妻比较少见,中国人民银行河北省任丘市支行女会计杨淑华和她的丈夫李晓路就是这么一对儿。

  他俩共同贪污了1500万元。若按目前的黄金价格折算,这笔钱大致相当于150公斤黄金,打造一对与他俩体重相等的金人还有富余。

  1999年夏,我初次见到这对夫妻时,他俩已被沧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以贪污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他俩是如何携手走向死亡的呢?

  小试牛刀

十四年前,李晓路和杨淑华在沧州财贸学校同班就读,都担任学生干部。李晓路看杨淑华:开朗、热情;杨淑华看李晓路:豪爽、殷勤。毕业后,两情相悦,结成姻缘。1986年,二人都到任丘市的银行里从事专业工作,收入不菲。

  生活已向小两口展示亮丽的前景,可是,李晓路偏偏起了歪心,1989年,硬从一位客户那里索要数千元。高兴了没几天,听说任丘市检察院正调查此事,他立刻如坐针毡,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只好跑去自首。

  李晓路被关了起来,杨淑华又羞又愤,便想筹一笔钱,托人活动活动,遇到的却多是虚意敷衍和冷淡回绝,最终也没筹到计划中的数目。她从人们的眼神里领略到什么叫世态炎凉。

  后来,李晓路并未被送上法庭,不是金钱或人情起了作用,而是由于他能主动自首,加之受贿数额不太大,故被免予起诉。

  李晓路被单位安排去烧锅炉、打杂,他心灰意冷,每天闷着头抽烟。沉寂了几年,李晓路下决心辞去味同鸡肋的公职,于1993年停薪留职自办“任丘市华路经贸公司”。

  李晓路好大喜功,一下海就呛了水——贷款搭进去了,存款搭进去了,咬着牙又向亲戚借了十几万元,孤注一掷,最后连个水花也没见着。

  几乎溺毙的李晓路连连向杨淑华伸手。

  杨淑华何尝不想帮丈夫一把?华路公司的“华”就是她杨淑华,帮丈夫也就是帮自己呀。然而,亏掉的钱实在太多,借无可借,因为现有的人情都搭进去了;贷亦无法贷,因为没有可供抵押之物;与此同时,他们发大财、做人上人的欲望并无丝毫消减,反倒愈发强烈。  

欲壑难填

杨淑华在人民银行任丘市支行会计科担任联行复核员,兼管对帐、综合工作,这是一个“最后把关”的岗位,十分重要。此时的她,经过八年努力,已成为支行内的业务尖子、联行高手,洞悉积弊,捣起鬼来既有条件又有办法。

  1994年1月11日,她私填一张50万元的报单,通过票据交换转往设在某信用社的帐户上,用于归还华路公司部分贷款。此后一发不可收拾,这年2月,她在一张报单上凭空硬性加数,又将500万元捞进自己囊中……

  1994年春节前,杨淑华携盗支的140万元联行资金(汇票)远赴包头,订合同购进300吨线材转手倒卖,企图牟利。然而,这批线材,至今还有一多半货款未能收回,损失巨大。

  有钱了,杨淑华添置了一堆衣服、首饰,但不太敢穿戴,只放在家里过过瘾,平日仍以朴素形象示人。

  有钱了,李晓路添置两部高级轿车,对外声称正在东北做边贸生意,摆起大款架式,日夜宴饮,糟蹋了不少钱。背着杨淑华,他花心怒放,号称“天天当新郎”。

  杨淑华并不缺乏基本的判断力,盗取的联行资金已达1500万元之巨,她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由于银行每到月底、年终都必须查帐、对帐,她要维持帐面平衡、帐卡相符的假象,就得想方设法,精心遮掩。这就形成一种倒计时效果,每个月,时间如同一面实实在在的墙壁,由远及近,向着身处窄巷中的她隆隆推进。她必须在被这面墙挤扁以前,从墙体上找到缝隙(内部的漏洞、他人的疏忽),挣扎着爬过去,只要她有一次没做好,那么这场“游戏”就会以她的粉身碎骨而告彻底结束。

  三年半时间里,承受着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为抵御无边的恐惧,她求风水先生画了两道平安符,放到枕头下边。

  为求上苍保佑,她在家里摆起香炉,每日焚上三柱香。

  为在这场实力悬殊的较量中不失败,她攻读《厚黑孙子兵法》,刻意磨炼面厚心黑的功夫。为预知吉凶,她研究《占卜术》,拜访算命先生,叹息“钱厚命薄”。

  守着1500万元的大洞,这个铁心捞钱的战斗组终于起了内讧。

  她怨他无能,抓不来钱,让她饱受煎熬。

  他恨她催命,喋喋不休,搅了他眠花宿柳的好兴致。

  从动口到动手,内战逐步升级。

  当然,这类“节目”都是先关严门窗才开演的,邻居虽能隐约听见吵骂声,终不知其详。

  早晨杨淑华对镜扑粉,尽量遮住脸上、颈上的青肿,匆匆往支行上班。

  对她来说,上班已具有保命的意义。为了牢牢占住复核员岗位,她竭力表现积极,早出晚归,勤勉工作。同事小聚时她争先付帐,一来二去,还真结下些人缘。

  她本来能喝一点白酒,在歇斯底里心态驱使下,变得豪饮起来,七八两白酒下肚,同座的男士们脸已红到脖梗,她仍岿然不动,眼镜片后发出冷冷的光,玩味着这些蒙在鼓里的对手。

  她天生一副好身材,容貌可人,乐感也好,出入舞场,如鱼得水。此时,她愈发迷恋那轻歌曼舞的气氛,舞步中带着异样的亢奋。

  她的好口碑引起支行领导注意,忽一日,她被调到工会,因为工会正需要群众基础好的同志为职工们服务。杨淑华如同被浪头掀上沙滩的小鱼儿,立刻开始苦苦挣扎。她一边佯装镇静,一边上下央告,四处托人,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回会计科,干专业工作,别耽误了评定职称。李晓路也跟着她紧忙乎,很大方地请客。

  她的要求终于得到允准,蒙在鼓里的支行领导觉得:小杨还是蛮有敬业精神的嘛。

  重新坐回复核员位子上,半人半鬼的日子得以延续,杨淑华真有死而复生的感觉。此次变故促使她清楚地意识到,戏快演到头了。

逃命他乡

1997年初,联行会计系统微机程序作了更新,新程序的安全性、有效性、严密性令杨淑华束手无策。

  1997年6月3日傍晚,杨淑华跑进家门,告诉李晓路:“今天对帐,少了1500万,行长专门找我追问,要求明天务必查清原因。”李晓路如同触了电,“噌”地蹿起来。

  四目相望,各自从对方眼中读到一个字:“走!”

  保定火车站。俩人缩在角落里,遥望灯火通明的售票大厅,迟疑再三,终不敢上前购票。李晓路发了发狠,掏出6000元,包下一辆出租车,直驶数千公里外的哈尔滨。

  辗转寻觅一番,二人终于在沈阳找到稳妥的落脚点。改了姓名,栖身在小巷尽头。

  出逃仓促,只带了3.8万元现金,坐吃山空,甚觉窘困。杨淑华虽是会计行当的行家里手,但不敢去应聘谋职。李晓路这几年吹吹拍拍的本领长进不少,眼下已全无用武之地。既要吃饭,又要保命。李晓路每天在小院里闲坐,晚上给房东的孩子辅导算术。杨淑华不停地打毛衣,打完一件就抱到巷口的毛衣摊交活儿,换几十元加工费。

  自从踏上逃亡路,往日那一大堆虚虚实实的交情就都放下了;惟有骨肉之情,放不下,越想越牵挂。女儿已经十来岁了,久不在父母身边,如今可好?平时他俩都忙,对女儿照顾得少,此时想补偿都来不及了。好几次,杨淑华忍不住想去找个公用电话,打到老家,听一听孩子的声音,被李晓路扯住胳膊,只好算了。

  杨淑华的脸比较有特点,线条分明,加上身材匀称,走在街上回头率比较高。回头率越高,被看清、被认出的可能性就越大,这成了她的心病。

  整容得花不少钱。两口子咕嘀了好几天,最后是这么打算的:保命要紧,必须整容,尽量节俭,花费以千元为限。

  杨淑华眼里闪着泪花,悄悄向一家地处偏僻的美容店走去。在这里,她纹了眉,割了双眼皮,垫高了腮部。

  数日后,对镜端详,往日俊俏的容颜不见了,代之以一张平淡的脸。顾影自怜,双泪长流。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这首儿歌,她给女儿念过无数遍,可如今,她觉得自己就变成了那样一只鼠……  

落入法网

1997年12月,杨淑华、李晓路在东北落入法网。亲手抓获他们的,正是八年前查办李晓路受贿案的检察官。

  李晓路本来就是个输不起的主儿,一被抓,立刻凉了,蔫儿成个柿饼。杨淑华一向习惯以假面目示人,虽然内心恐慌,言谈尚能如常。

  警车沿着他俩200天前出逃时的路线疾驰,昼夜兼程,渐近任丘市地界。上万市民正翘首以待,杨淑华闻知,心有所动,请求给她一点时间,然后描一描眉,涂一涂唇,扑一扑粉,梳一梳头发,再换下臃肿的旧衣裳,穿上一件崭新的红色羊绒大衣,力图在家乡人面前展示一个光鲜的形象。

  这就是杨淑华的性格,无论多么狼狈,明面儿上都不肯让人取笑。

  杨淑华贪污案是中国人民银行系统最大的贪污案之一,1997年河北省金融系统第一大案。虽经全力追缴,至今尚有892万元赃款无法收回。一审下来,夫妻双双以贪污罪被判处死刑。

  这么精明的女子,怎会不爱惜粉颈上的头颅?在押期间,她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是:“我死得了不?”怎奈罪孽深重,惟有立功才可能捡回一条命。在法律指引下,杨淑华愿意走立功赎罪之路,尽力检举了一起刑事案件,但经查证不属实。实际上,她已经没有多少可供立功的资本。本来她是有这个资本的,假如东窗事发时她能主动投案自首,彻底交代罪行,积极配合检察机关追赃……

  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审理认为,杨淑华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窃取巨额联行资金,其手段虽然客观上无法永久性消灭一个财务指标,但可以掩盖其非法占有的事实。杨在案发前三年多未归还过任何款项,其间返回其丈夫李晓路帐户资金200万元左右,亦不用于归还联行,可见其主观上具有非法占有的故意,其行为构成贪污罪,系主犯。李、杨均系银行职员,又是夫妻关系,李晓路从怀疑到确认杨提供的资金是窃取的联行资金,并为杨提供转款帐户,积极配合,使用这些资金从事钢材等买卖,历时三年多未有过任何归还行为,主观上具有与杨共同的故意,案发后与杨合谋潜逃,构成贪污罪的共犯,系从犯。杨上诉提出揭发他人犯罪,经侦查机关查证不属实。

  终审对杨淑华维持死刑判决。考虑到李晓路在作案中的地位和作用,可以不判处死刑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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