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見到李谷一的時候,她身心的疲倦是很難掩飾的,對接受此次專訪的勉強也是「直言不諱」的,「我真不想再說什麼了,只要一提起這事,我就會陷入無盡的痛苦之中,老肖和朋友們都勸我超脫,我又怎麼超脫得了,這件事的陰影時刻籠罩着我。」「那麼出來演出,與支持熱愛您的觀衆在一起會不會讓您感到片刻的輕鬆呢?」記者很想調節一下「不太愉快」的氣氛。「怎麼可能呢?只要一和人接觸就會講起這件事,說上兩句我就會義憤填膺,很多理解我、支持我的觀衆會用掌聲、目光鼓勵我,但人與人的想法不一樣,有的觀衆就會在臺下指指點點……」看來這件事對李谷一的傷害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開解的了的,記者也只能儘快進入採訪正題,以便更快結束這個不愉快的話題。
記者(以下簡稱記):有人說您這樣做是因爲「三講」沒通過、團長落選而「打擊報復」。這使很多支持您的人也不明白,正如您說的有「鐵證在手」,爲何不選擇一個更利於自己的時機來披露此事呢?
李谷一(以下簡稱李):東方歌舞團領導班子的違法、違紀、違規的問題我是在去年9月份提出來並向文化部反映的,這並不是現在的事或近期的事,已經一年多了。這一年多來,我也從沒停止過對這件事的反映,我覺得這是作爲一名共產黨員、一名國家幹部、一位百姓喜愛的藝術家應該做的,我沒有考慮更多。而且他們說的我想當團長、沒當成就打擊報復,這個理由太可笑了,太小兒科了,團長我又不是沒當過,當了十幾年的團長,那是個苦差使,是爲大夥兒服務的。我的價值並不在那裏,有哪位歌迷找我簽名是因爲我是輕音樂團團長的?我當不當團長都是一樣的級別,國家一級演員,政協委員,中國音樂家協會副主席,單憑這些,車子、房子一切待遇我都已享受了,所以說我想當團長,根本沒有動機。
記:那麼到現在,對於披露這件事,您後悔過嗎?
李:我別無選擇!你說,他們給我那錢時,我只有兩條路:收下,就會與他們同流合污,一輩子都愧對黨和人民,一世的清白毀於一旦;要麼就是退回去,那肯定是得罪他們,但所有的人都說我只能選擇後者,其中包括一貫的和事佬似的人。其實我最希望他們把我當傻子,瞞着我,我不知道就肯定不會向上級反映,以前他們不也一直瞞着我嗎?我只想將文化部交給我的這份黨委書記的工作順利完成,然後安安靜靜、愉愉快快地安度晚年,就這麼簡單。
記: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在有關報道中,東方歌舞團的前團長說文化部已經有了結論,說「賬目都一一對過了,都對得上,李谷一的做法是錯的。」這真是文化部的結論嗎?文化部到底有結論了嗎?
李:結論?我和你們一樣都在等,很焦急,甚至比你們更迫切!但直到昨天(11月15日)我還去文化部詢問此事的進展,可是領導告訴我現在仍在調查中。我始終堅信上級組織會公平、公正、公開地處理此事,但目前還不是公開的時候。某些人說已經有了結論,爲何這麼長時間還拿不出文化部正式的批示,以正視聽呢?(李谷一的聲調突然高揚)
記:聽說文化部已經爲您安排好新的工作了,到中央民族樂團當藝術指導,您現在走馬上任了嗎?
李:還沒有。原因有兩個:一是我擔任了四年東方歌舞團黨委書記的工作,這不像在私企、外企,老闆可以炒員工、員工也可以炒老闆那麼簡單!我在等待一個鑑定和結論;另外我還必須請上級領導先明確新工作的職責、具體的工作內容,不要再像這樣捲入無謂的漩渦中。
記:您作爲一名藝術家在文藝團體擔任了這麼多年的領導職務,在藝術上有什麼打算嗎?
李:爲官之道,我屬「弱勢」,特別是當黨委書記,更是「弱智」,我藝人習氣、演員本色難移,秉性太直,太暴露,腦子不靈活、缺變通。我已經很累、很灰心、很傷心。但對藝術,我不會放棄,這是我終生的追求。趁着我還能唱幾年,多參加些演出,用演出作爲對長年幫助我、支持我的觀衆朋友們的回報。等到不能再唱了,我可以總結一下自己的藝術實踐,留下點經驗,留下點教訓,爲後人作嫁吧。同時教幾個學生,但願培育出幾個李谷二、李谷三,繼續爲中國的音樂事業不懈奉獻。
記:在這次風波或暫且稱作「鬥爭」中,如果您勝出了,您會開心地笑、高興地跳嗎?
李:我不可能開心和高興,更不會笑和跳。我要找一塊最安靜的地方,我會失聲痛哭,好好地痛哭一場,把一年多來的壓抑、悲傷、委屈、痛苦統統地傾泄出來……(沉默)
採訪就在沉默中結束了,所有關注此事的人都在默默地等待着文化部最後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