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評委馬悅然,他是高行健作品的翻譯者。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乃人之常情天經地義。這裏沒有正派客觀可言。假如他居然在評委會上貶高行健一通,反有矯情作秀甚而精神錯亂的嫌疑。歸根結底,把文學作爲服務政治的婢女固然粗暴下流,在文學欣賞方面一本正經擺出正人君子或者科學家姿態,追求正派客觀,也是對文學的糟蹋。處在馬悅然的地位,按照個人喜好投高行健一票並且向其他評委大力推薦,正是欣賞者的本色和本份。比起少男少女動不動就追這個星成那個族,茶飯不思欲生欲死,馬先生的表現顯然理智剋制多了。
何況另有消息表明,馬悅然1992年翻譯高行健<靈山>拿了瑞典論壇出版社9萬多克郎的酬金,而在獲得諾貝爾獎的前幾個星期,高行健突然改換門庭,另外與馬悅然朋友經營的ATLANTIS公司簽訂合約。瑞典媒體懷疑馬悅然違反諾貝爾評委規則,事先向他的朋友通風報信了。馬悅然矢口否認,但是承認向高行健介紹過新出版公司的背景。不看佛面看金面,於是馬悅然的金錢驅動力也有了眉目。
有人可能要用馬悅然的人格擔保,保證評獎絕無貓膩。中國近年來暴光了不少腐敗案件,表明中國官員人格不可靠。中國學界鼎鼎大名的<讀書>雜誌主持評定一個獎金頗不少的甚麼獎,結果評選者把自己和自己的關係戶也評上了,這表明中國學者文人人格面對金錢的千嬌百媚,也會變形。可能正如某些人的教導,西方人的人格比東方人尤其是中國人的人格歷史悠久、組織完善、生命力強,但是申辦奧運會主辦權的時候,奧委會評委大搞小動作,證明西方人並不都是聖賢。實際上,人性惡的學說在西方比東方更加勢力強大。所以基督教指責人有「原罪」 ;所以西人不信任統治者的人格,堅持掰開國家最高領導權,搞三權分立,互相牽制,不惜自找麻煩;所以西人互相之間沒有對人格的充份信任,要法治不要人治。
看不出有甚麼特別理由,非要相信馬悅然的人格。按照一般做法,像他這樣角色和關係特殊的人士,有關方面考慮評委人選的時候,理應迴避。事實上卻偏偏選了他。而且他是所有評委當中,唯一通曉中文的,堪稱挑大樑的棟材。
挑選中國文學的尖子,在最後評語裏還寫有讚譽「語言天才」 的字樣。然而絕大多數評委根本不懂漢語,更不用說區分漢語文學作品語言的高下優劣。高行健的中文原著他們顯然連看都看不懂,更不要說評價。不知「語言天才」 的評語從何而來。由一批不懂中文的所謂專家來評判中文文學作品,大概也就是諾貝爾獎評委這樣的權威機構敢爲天下先。如果由中國、日本不懂英文的所謂專家來評判英文文學作品,全世界人恐怕早已笑掉門牙了。
不過不能讓馬悅然迴避的理由或者就在這裏:他是唯一懂中文的評委;沒有他,其他評委便根本無從下手。
但是馬悅然在西人面前充充中文權威可能還行,在華人面前班門弄斧,華人多有不服,自在情理之中。這不是狹隘的民族排外心理,而是實力問題。別看他端着洋人的身價,遠遠在西歐讓華人有些望而生畏。當真請他出來跟華人羣衆交談交談,在中文報刊雜誌上寫幾段文字給大家露一手,夠到大陸或者臺灣高中畢業生的水平就相當不錯了,至多也就<大學語文>的程度。華人移民多有這樣的感受:英文達到地道本地居民中學畢業水平是多麼困難的事情;哪怕你在中國學了一輩子英文,出國在外,與當地普通人交談你也不一定能應對自如。更何況中國人學英文下了多大功夫,有多少便利條件,跟西方人學中文不可同日而語。
有人說諾貝爾文學獎獎的是高檔次的文學作品。以中學生或者大學普通文科學生的中文程度來鑑定中文高檔次的文學作品,是不是有些滑稽呢?筆者也出過幾本日文譯作,當年出版社編輯大人還直誇譯得「精彩」 呢。可是我連跑到日本幼稚園小朋友面前充老師的勇氣都沒有,至今不查詞典連一本小學生讀物都不敢說能明白無誤地讀下來。語言就是這樣歧視「外人」 ,你生氣也好,不服氣也罷,都沒用。要學好語言,無隔膜地體會一種語言裏可以稱作「藝術」 的東西,除非從小在那種環境裏泡大,經受它的潛移默化。半路出家之人,懂點皮毛也就足以驕傲自豪了。
從這個意義上說,諾貝爾文學獎最好是由與被評者無關的華人評委來評選。其它語種也一樣。讓一幫根本不懂中文的人來評中文文學獎,而其中唯一一個懂中文的,又與被評者大有瓜葛,這樣的評委陣容無論如何是難以服衆的。此乃組織籌備工作的重大失誤。
當然,華人自己評出的優劣等次也難免有爭議,但那是另外的問題:文學作品根本就無法找出大家一致公認的「第一」 ,見人見智很正常。(http://renminbao.com)